第1章 第一章收租
夏日的夜晚总是燥热的,即使凉风拂过却也只能带来短暂的清爽,随之而来的只有更为令人心烦的闷热。
沈云逸晃荡在老城区的街头,不紧不慢像个小老头似的弓着背不停地摇着手里的塑料团扇。这是他刚刚在车站等车时从一个大妈手里接过的,上面印满了各种小广告。
虽说这小扇子确实让他舒服了些,可额头的汗水还是止不住地往流下。
毕竟,一把小扇子还是对抗不了大自然的。
只见“嗡嗡——”两声,放置在裤包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沈云逸停下了手里摇扇的动作麻利地掏出了手机,定睛一看,是他室友黎一发来的消息。
“你今天回不回来啊,沈大仙人?”
沈云逸抬眼瞥了眼时间,已经八点一刻了,快到阿姨查寝的时间了,也难怪黎一这个挂名室长要来关心关心他了。
沈云逸轻笑一声打字回复道:“估计是不回了,待会儿阿姨来查寝的时候记得帮我应付应付啊——黎大师。"
对面瞬间发了个无语的表情包。
“被发现了的话责任你自己担着啊。”
“有你这个交际花在肯定没问题。”
沈云逸这话说得很自信。
他的室友黎一在人际交往方面真的很牛,人脉圈儿几乎覆盖了整个学校,认识的人多,路子自然也广。
宿舍阿姨都直接把他当干儿子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幸亏有他在,不然沈云逸早开始慌待会儿要怎么赶回去了。
其实沈云逸也不是故意违反规定夜不归宿的,他也是今天下午才接到的他父母发来的消息,让他赶快回去收租,事发突然,弄得人猝不及防。
当时他走的着急也就没多想,本以为可以当天走当天回的,谁料路上遇见了堵车硬生生浪费了两小时,这下子当天肯定是赶不回去了。
“不过你还是得先跟我报备下,你今晚要去干嘛?”
沈云逸如实回答道:“帮我爸妈收租。他俩不是去国外旅游了吗,这不…只有我去了。”
“想不到,沈大仙人你还是个包租公啊。话不多说苟富贵,莫相忘。”
沈云逸被黎一这话逗得笑出了声,眯着个眼,字都打不利索了。
“就是个小破铺面,说富贵可夸张了。”
“那可不一定,现在铺面多值钱。”对面继续发消息道,“行,那我也不打扰你收租了,包租公。哦,对了,明天帮我代课的事可别忘了。”
“放心,没忘。明天见。”
“明天见。”
两人的对话结束后,沈云逸收起手机,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的老旧建筑,一切像是变了又像是没变。
这里是临近市中心的一个老城区,也是他从小到大所居住的地方,只是近几年他去了隔壁区上大学,节假日的时候才回来住住,不由得多了些陌生。
他这次收租的铺面也位于这个老城区,不过是在更深处。
这个铺面是他母亲在十多年前创业潮兴起的时候冲动买下的,买下后也没怎么创业就直接租了出去。
但由于收租这方面一直以来都是他的父母在管,他本人就从来没动手管过,可以说他对这个店铺的印象几乎还停留在七八年前。
沈云逸依稀记得那时候的承租人是个开服装店的胖胖阿姨,虽然没见过几次,但对他可好了。
沈云逸循着记忆来到自家铺面门口,算是意料之中,他被吓了一跳。
七八年的时间还是很长的,足以改变许多。
他印象里的服装店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家装修精致的古董店。
古董店,沈云逸听过,却从未实际见过,都说这种店半年不开张,开张管半年,里面的东西都精贵得很。
沈云逸透过玻璃橱窗打量着里面的诸多古董,瓷器、玉器、珠宝、字画什么都有,样样俱全,里面都一切都让他好奇极了。
他并不是什么品鉴古董的大师,也不懂得如何判断古董的名贵,可是金钱的味道他还是能敏锐地嗅到的。
新奇是一方面,正事儿还是要干的。
沈云逸将好奇心抛到脑后,轻轻地推门走进了这陌生的店铺之中。
门被推开的瞬间,本挂在门口的金属风铃霎时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凉风袭来,伴随凉风而来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檀香,香甜却清雅,充斥着鼻腔,令人心旷神怡。
“你好?请问有人吗?”
沈云逸迈着脚步小心翼翼地在这塞满了古董的狭小店铺里穿行着,连招呼的声音都不自主地放轻了些,他可不想一不小心打碎个什么宝贝,到时候钱没收回来不说还落个倒赔钱的现场。
“有人吗?收租——”
见迟迟没人应答,沈云逸又轻声问了一遍,等了两三秒后却仍旧没人答复。
沈云逸本以为屋内没人,却不料刚绕过巨大的置物架便看见了一名白发少年,这名少年正躺在躺椅上翘着个腿,翘脚的姿势那叫一个嚣张。
这少年看着挺奇怪的,身材娇小,脸也十分幼态,光看脸的话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可打扮和举止却全然没有个孩童模样。
【这小孩儿还染个白毛可真时尚……】
这是沈云逸的第一反应。
本是内心的吐槽,却像是被对面那人听见了一般,只见对面悠悠地说道:“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儿,小子。还有,头发不是染的是天生的。俗话说得好,人不可貌相,老祖宗传下来的话,可别忘了。”
沈云逸微微一怔,他一方面惊讶于自己心思被无端猜透,另一方面则是惊讶于这白发少年的声音,这声音属实低沉的有些可怕了。
沈云逸今年二十一岁,在他过去的二十一年人生里他还没听过这么低的声音,关键这声音的主人还长着一副童颜,这就让事情更为蹊跷了。
沈云逸的见识并不广,可直觉一向很准,现在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别愣着了,是来收租金的吧,半天没见到人来,就提前准备好了。在你身旁的柜子上,有个信封,看见了吧?”
沈云逸依旧一愣一愣的摸不着头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自己撞鬼这件事。
说实话,他想象中的收租可不是现在这样的。
但不管怎样,这钱得收。
只见沈云逸略显僵硬地转过头瞥向了一旁的柜子,柜子上确实有个厚厚的黄信封。
他盯着那黄信封看了好一会儿,最终放弃了纠结,拆开信封就开始麻利数钱。
这时,对面道:“放心,钱对的上。”
这话沈云逸就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连头都没抬,深怕思绪被打断,一心只想着数钱。
沈云逸也不是傻子,他只是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盘算着——只要钱对上了他立马就溜。
怕是真的怕,但怕归怕,钱不能少。
天大地大钱最大。
这是沈云逸的一大人生座右铭。
“之前都没见过你,你是沈乔和鹿晓莉的儿子吧?你父母他们呢?”
“啊…他们去度假了,所以这次是我来。”
沈云逸回答得并不情愿,虽然对方声称自己不是小孩儿,可这没大没小的语气配上小孩儿脸属实让人感觉别扭。
“这样啊。”对面轻声道。
趁着这闲聊的功夫,沈云逸终于清点完了手里的纸币,总共六十张与应收的数量一样。
数量已经对上,他自然也就不想再和眼前这个浑身写着诡异二字的人再多掰扯什么了。
他该溜了,以免惹上什么不好的事。
沈云逸对神鬼学说,一直以来都秉持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这种和古董打交道的人难免有点邪乎,惹不起嘛但是躲得起,溜总是没错的,毕竟没种下因果,管他神仙还是妖怪可都赖不上自己。
此般想着,沈云逸随即将信封装进了自己的裤包,谁料他前脚刚准备开溜,下一秒对方便叫住了他。
“别那么着急走嘛,小子。”
白发男子从躺椅上起身,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把折扇,只听“唰”的一声,扇子便被华丽地展开了。
扇子的扇面上并没有什么华丽的图案,只是写着两行黑字“生死轮回,终究孽缘”。
白发男子接着道:“说起来…还没跟你自我介绍,我叫渊乜,深渊的渊,乜北之乜,是这家小破古董店的店长。”
渊乜?冤孽?
这听起来可不是什么好名字,而且这也不像是个正常人该有的名字。
想着,沈云逸不由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眼前这人这么古怪,也不知道是什么牛鬼蛇神,都说切不可向邪物透露姓名,免得被夺魂魄。
可对面都把话都说成这样了也不好不回答,好在沈云逸还是学了点儿说话的艺术的,只见他硬挤出个笑容回答道:“我有个小名叫牛牛,因为爱钻牛角尖,渊店长叫我沈牛牛就好。”
渊乜轻扇着手里的折扇,这折扇虽然遮住了他大半的脸,可他透露着笑意的眉眼仍清晰可见。
渊乜道:“一来就告诉小名,你倒是挺自来熟的。”
沈云逸见状故作镇定地摆摆手,解释道:“我很少来这边,之后应该没什么机会和渊店长见面了,告诉本名指不定第二天就忘了,告诉小名的话,印象更深些,是吧——”
“确实。”渊乜说着“咻”地收起了扇子,顿了两三秒,“不过,你说我们没什么机会见面这点我可不认同……我觉得我们很快会见面,到时候再告诉我你的名字也不迟,沈牛牛。”
看着渊乜脸上那令人发怵的笑容沈云逸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他这才注意到,渊乜这双眼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未曾移开半分。
这凝视让他浑身不自在,额头都渗出了些汗水。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因为太紧张而看错了,渊乜的黑色眼眸竟然变成了金色,闪过了一瞬金光后却又恢复了正常。
他的视线也在金光闪过的那一刹变得模糊,吓得他赶忙揉了揉眼睛,所幸两三秒后便恢复了正常。
这下,沈云逸是真的怕了,拔腿就像店外跑去,转眼间就没了影。
不得不说,他的敏捷值挺高的,匆忙情况下仍旧完美避开了一切古董。
而渊乜呢,在沈云逸离开后逐渐收敛起了笑容,面色凝重。
只见他单手一挥,一本破破烂烂的古书凭空出现,悬空漂浮着,明明无人触碰,却开始快速地翻页,并在最终停在了那最为破烂的一页上。
那最为破烂的一页被火烧得残破不堪,只留下了很小的一角残页,残页四周满是烧焦所留下的黑色痕迹,而那仅存的未被烧毁的部分赫然写着两个字——伍亓。
渊乜抵事道:“好啊,这两个衰仔,终于让我找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