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看着饭桌上大快朵颐的黄毛，李汶真托腮，暗暗叹了口气。
虚假的看望，真实的蹭饭。
心里计算着这餐的食材消耗，估摸着如果黄毛要待一整天的话，剩下的可能撑不到下周四固定采买日。
“真哥，你做的菜真好吃！”黄毛连干两大碗饭不停歇，由衷赞叹道。
“只是你平常吃惯了重油重盐的外卖，换成我这清淡口味的，自然觉得爽口好吃。”
自从黄毛从家里搬出一个人住后，跟大多数当代青年一样，以外卖为生。为此没少被家里人嘴，毕竟在渝州不会做饭的男生婚恋场上没有竞争力。
家长们总是未雨绸缪担忧着自家孩子的未来，哪怕当事崽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我不会也被黄毛家的家长里短给传染了吧……竟也忧心起他的未来。
李汶真摇摇头，把不知歪到哪儿的念头甩掉。
这厢终于吃尽心的访客，熟门熟路地收拾起残局。将残渣剩菜倒入装有厨余垃圾处理器的水槽，打开水龙头冲刷并按下处理器开关。其它的脏盘碗筷大致冲洗后放入洗碗机，倒上洗碗液选好模式运行，搞定。
对于怎样有所贡献而不白吃白喝，黄毛颇有心得。
“弄完了过来喝茶休息下。”
“马上就来！”
饭后一杯消食茶，舒坦似神仙。
黄毛吸溜一大口茶，觉得全身的毛孔都打开，堵在嗓子眼的那口气也顺了下去。
吃饱喝足，先前压下的那点好奇心又爬了上来。
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黄毛坐直了身子，眼露关切地问道：“真哥，跟我好好讲讲大兴村的案子具体是怎么一回事？”
“唔，昨天走的时候警局的人叮嘱我不要向无关人员透露案情，近期也不要发表跟案件有关的信息。”
李汶真瞟了一眼正襟危坐的黄毛，眉尾一挑，“怎么，你好奇？”
黄毛义正辞严：“我不算无关人员啊，你和我是一体的，完全的利益相关者。总得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好把握我们公众号未来的发展。”
别的胆子没有，吃瓜的勇气一直在jpg
对于黄毛这类日日冲在吃瓜前线的一手情报员，李汶真是报以由衷的敬意——为他们的毅力和敏感嗅觉，还有执着。在八卦和爆料起飞乱舞的互联网时代，他们比网络还能记忆，分分钟就能说出某某某的沉年往事。
有时李汶真觉得，诸位列文虎克真的应该被国家安全局之类的机构聘用，一点点不起眼的细节都能拔萝卜带坑的扯出一系列大料。何况雇用价格还便宜，说不定只要定时投喂大瓜，连钱都可以省下来。
“大兴村啊……大致情况是周一早上在快递点发现几箱装有尸块的无头尸体，然后在附近发现了封入未干水泥墙的头颅。”
卧槽，这么说来换个场景还真和周五发的小故事情节一样啊。
黄毛听的忍不住捏紧了拳头。
“但是，经检验，那颗头与快递箱内的尸体不匹配，不是一个人。不久又在另一垃圾处理点发现了装在袋子里的碎尸，这些尸块和水泥墙中的头同属一人。而且——”李汶真举起手，特意在黄毛眼前晃了晃，“两具尸体的手部都被专门‘关照’过，切分地十分细碎，不过，第二具碎尸的脚部同样被如此细致处理，第一具则没有。”
“这真的是现实里发生的？！”
对这过于戏剧化的发展，黄毛皱着脸，发出了不敢相信的呐喊。
李汶真面带微笑，真诚地点了点头。
“凶手为什么这么干？变态吗？还一杀杀两个。”
“不是哦，应该是有两个凶手。”
“啊？那第二个凶手分尸是为了伪装嫁祸给第一案的凶手？还把头塞进没干的水泥里，故意暴露的？”黄毛不理解，怎么会有人为了营造假象而把尸体肢解成那样。
“有个刑警问了和你差不多的问题——凶手大费周章分尸的目的是什么。”
李汶真微眯着眼，目光飘向半空中，回忆着：“我当时也愣住了，没想到他会问我这种问题。但被一直盯着没办法就按照犯罪现场、被害人、犯罪嫌疑人三者关系的三角理论，瞎掰了一通。”
黄毛毫不意外三角理论的出场，但还是不由的为他真哥在警局里以此高谈阔论的勇气感到敬佩。
“所以，分尸的目的是？”
“分尸的目的本质上是为了消除可能暴露凶手身份的线索，斩断与受害人的联系。不过，还有些例外。”
“例外？”黄毛宛如一只刚买回来的鹦鹉，只会呆呆重复别人说话的最后几字。
“比如，出于什么畸形变态的欲望；为了泄愤啊，小说里常有的挫骨扬灰复仇套餐。古早的6人7尸，切割尸体是为了拼凑出7具尸体，隐藏只死了6个人的事实；与之类似的还有分尸换头大法，为了混淆具体人物的死亡时间制造不在场证明，或者是隐藏、置换死者真实身份。还有，用于与真人极度相似的人偶互换，假造死亡现场。”
“以及，分尸是为了方便携带到另一场所，而细化分解是因为进行了再度肢解，能够制造足够多的血液和痕迹，伪造犯罪现场。”
黄毛听的是目瞪口呆，从未想象过的大门打开了，“可，这些都是小说里的吧……现实里，没，没人这么干。”他结结巴巴最后吭哧出一句。
李汶真向他投去关切慈爱的目光。
艹，忘了现在就有两例堪比小说情节的碎尸案。哦不对，是比小说还刺激——都能照搬恐怖小故事里的桥段到现实，还有什么逻辑。
黄毛不知是被一连串分尸目的给轰炸懵了，还是被现实的不讲逻辑打击到。长叹一口气，整个人劲儿都松了，慢慢瘫在沙发里。
“所以，对我们来说就是平白无故在大街上走着，被人砸了口锅？”
李汶真嘴角一撇，耸耸肩，两手一摊，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只会躺下接受。
黄毛也只好放弃思考，同样躺平，但不忘双手合十祈祷：“希望案子能早日侦破，我们公众号能早日解封发文。”
“哎，你还没说你对这两个案件的分析，刚刚讲的都是书里的套路。”突然杀了个回马枪，黄毛及时转回弯来，说道。
李汶真慢条斯理地又倒满一杯茶，“我的看法？事先声明，纯属想象。警方没有透露抛尸的具体地点和尸体的信息，接下来说的只能算是猜想，或者说妄想。”屁股在蒲团上挪了挪，空出点余位盘起腿来。
他捧着茶杯，对着氤氲含香的热气，深深嗅了下，“假设，快递箱中的碎尸受害者为a，凶手为a；装在垃圾袋中丢弃在垃圾处理处的碎尸受害人是b，凶手是b。两起案件中最奇怪的是手部均被肢解得细碎，至于原因，黄毛你知道死后僵直这个现象吧？”
“死后僵直？”
黄毛半懂不懂地说着自己的理解：“死后肢体僵硬，硬梆梆的？”
“差不多，死后僵直是死后肌肉收缩僵硬并将关节固定的现象，简称尸僵。一般尸僵从死后1~3小时开始出现，4~6小时延展到全身，12~24小时发展到顶峰，24小时后尸僵开始缓解。有时尸僵能展现死者的临死姿态，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叫尸体痉挛——死后不经肌肉松弛，肌肉立即收缩发生僵硬，从而将肢体局部或全部固定在死亡瞬间的姿势。这种情况多发于死者死前有剧烈的肌肉运动，或者因神经高度兴奋、紧张以及有脑损伤，伤及延髓。比如溺死者死后紧握水草或手呈鹰爪状；士兵冲锋中枪死亡仍高扬手中旗帜，站立于战场上。”
“在这两起案件中，也许受害人身上出现了尸体痉挛，而且手里攥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会暴露凶手身份的标识，类似家里钥匙等。而凶手怎么使劲也掰不开受害人的手把东西取出。没有办法，凶手只好切断受害者的手指来取出证据。但是只切断手指未免太过奇怪，别人一看就知道有问题，所以索性将其它部位也肢解掉，同时也把脚部切分得和手一样细碎，掩盖原本的分尸动机。”
“等等，只有第二个尸体是手、足都被切碎，第一具只有手？”
“没错，这也是两案不是同一凶手的另一证明。凶手b为了平衡而把脚也切碎，另一个（a）则根本没考虑或者不需要注意这一点。”李汶真轻呷一口茶汤，含在嘴里缓缓咽下，感受着馥郁的香气从喉咙深处发散。
“再展开想象下，你可以认为第二案的凶手b是个女人，只有女人会比较在意细微处的均衡，第一案则可能是个男人。并且第二具尸体只有手部发生了尸体痉挛，而第一具可能是全身。所以第一案的凶手a注意力不会放在只切碎手会不会突兀奇怪上，第二案的凶手b却会额外注意这一点。结合第一具尸体的头部仍然不见踪影，或许死者头部的表情特征能直接表明死者的死亡方式，比如口吐白沫活活闷死。说不定第一具尸体痉挛呈现出无比扭曲的样子，让凶手a不得不把尸体在关节处切断，分解成一段段的。这样也好装箱打包邮寄出去，一举多得啊。说到这，抛尸地点的处理也再次印证了不同凶手的事实。”
说完，他阖上双眼，谓叹一声。不知是在感概自己的想象还是茶汤的美味。
黄毛：“……”
总觉得真哥的用词哪里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
“那第一具尸体的头到底去哪了？”
“谁知道呢，如果按‘头远身近’的规律，应该在远方，也许被抛在江里了。”
渝州处于汉江的中上游，江水水流较急促水位也深，江面也没有下游的宽阔平缓。丢到江里看似随意，实际上也不失为一个毁尸灭迹的好办法。
李汶真强行调动饭后倦怠的大脑，分析了有的没的这么一大堆。现在说完了，倦意更加汹涌的反扑而上。眼皮如有千斤重，压的上下睫毛直打架。
“到午睡时间了，黄毛1小时后见……”他嘟囔含糊地交代着，“要是出门自己拿好在门口架子上的备用钥匙。”
然后，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进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