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叫我原告
视频电话打进来的时候，慎南行特意换了一身衣服，略微抵着眉毛的头发没打理，有点疲态。
他对此很满意。
视频里人西装革履，他一看就不是能在网络上发布那种言论的人，但慎南行还是手肘撑桌，神情迷茫地眨了眨眼。
“历总好。”
历宏远好像并不好，但慎南行不在乎，眼角往下耷了耷，笑出勉强的味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了您了，闹得这么严重。”
屏幕上的人绷着表情：“都是误会。”
穿着西装的历宏远看起来就和正常行业范围内的人一样，深重的眉眼有股狼性，但看起来年纪比慎南行大不了多少，也许是会保养，显年轻。
他看着历宏远身后的大书架，左半边经济类的书，右半边演技类的书。
他眉心的痕迹深了深，安静地挑了一下眉：“误会？”
历宏远好像不打算多解释，挺直着身子只想得个最终结论：“网上的那些东西，我们会负责清理，你的私人信息也不会再被散播出去，你要得到多少赔偿才会撤诉？”
和北鸥传媒不一样，这位大老板好像特别习惯俯视人，并且自认为自己很擅长谈判。
慎南行右手攥了支笔，夹在食指和中指间晃了晃，眼神无害且带着畏气，实则不遗余力地打量着眼前人。
“我需要的赔偿就是——把那个账号皮下的人交出来，”慎南行的眼睛里突然溢出强硬，“我不是很认为这是个误会。”
他把笔放下：“我明人说不来你们的暗里话，既然那个人能让你这种身份的老板来和我说条件，说明关系不浅。”
“要是你的小孩，”他伸手拿过一叠纸，“你应该教会其什么叫谨言慎行。”
他在“小孩”两字上声音重了重，没人会觉得这是真小孩。
历宏远大概没想到他会有这么硬的脾气，话也说得很直白。错愕之后笑了一下，打算换一种策略：“小南，你应该知道，我们在业场上，好歹是会沾关系的，以后有合作……”
“那是你和我爸要谈的事了，我以后要做的事可和你一点关系不沾，”慎南行很烦有人威胁他，眼神冷了冷，“你既然已经查过我了，也知道我们家那位的习惯，就这么急赤白脸地把我动成这样，以后能沾什么关系啊？走司法程序的关系？”
他也不等历宏远和自己拉扯了，靠着椅子看他的资料：“你自己都是信息技术安全公司的老板……”
“怎么？”他调笑，“这小孩真以为自己做得滴水不漏？”
“网上的东西都删掉啦？”慎南行敲桌子，“后台没有吗？网友们不知道截图吗？人脑子是说能格式化就格式化的吗？历总应该比我更清楚。”
“他发的那些话，就算明面上没有了，后台、别人的相册里可少不了。”
历宏远怔了一下，估计没想到会被呵斥。
“在我这里，只有一个选择，把人交出来。”
他不急，抬眼看历宏远的脸，静等着他再说话。
“那周末，你约个时间，我把他带出来商量商量？”
历宏远还是打算商榷，满眼询问，突然有点弱势。
慎南行突然来了兴趣，看面相，这位老板不是个会轻易认怂的，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有点好奇了，两手支着椅子扶手，老神在在，点了头。
“小南，”历宏远不挂电话，“这件事是真的——小孩不懂事，以后绝对不会再发生了。”
“不要叫我小南，”慎南行揉着眉心摇了摇头，像是累了，“没这么熟，叫原告我舒服点，暂时算一种精神赔偿吧。”
陆笙阔是在周末前一天晚上到的，已经不早了，凌晨两点，但他看见书房里还有灯光。
“慎南行？”他轻轻喊了一声。
慎南行的声音也不大：“在这。”
“你还不睡？”
灯光里的人摇了摇头，他手里的是一件黑白拼接衬衣，要改袖子上的袖扣。
陆笙阔正要叫他明天再改也不迟，低头看见一地的衣服料子。
陆笙阔：“……”
“还好我没有洁癖，”他在门口立着，“这一堆，你能找到想要的东西？”
“啊我整理过了，”慎南行赶紧起来收，脖子上还挂着软尺和几根带子似的布条，“弄着弄着就又一地了，不好意思。”
陆笙阔摇头：“没事，这还是第一次，我住的地方这么……有生活气息。”
——我住的地方。
慎南行在他生僻的形容里皱了一下眉，想这个明星的生活多少有点冷清了。
“是吗？”慎南行拽了他一下，“你要不要试试那几件衣服，我改好了，看看合适不。”
但又觉得天晚了，他坐飞机肯定累得够呛。
但陆笙阔没拒绝：“我洗个澡出来试试。”
进了浴室，陆笙阔先给边弈发了个消息：
-他好像有点符合心理医生说的症状。
边弈：
-/［愣住jpg］
-展开说说。
陆笙阔：
-不和你说，等会我找刘医生。
边弈：
-/［西内jpg］
为了不让慎南行等太久，陆笙阔顶着一脑袋湿气又进了书房。
“我本来打算在这里给你钉根黑色的皮扣链子的，”慎南行说，“但我不确定合不合适，想着等你回来看。”
他手里拿着两条黑色的皮质带子，都是纯色的。
陆笙阔点了点头，看着他把其中一条缠在腰上，另一条头部挂到身体中轴线交界处的点处，再绕去背后的带子中轴线扣起来。
“看起来像个骑士，”慎南行的眼睛亮了亮，“也像个将士。”
当觉得自己动手的东西完美了，慎南行的内心就能感到愉悦。
他看着黑裤子和靴子，心脏带着激动地跳了跳。
此时的陆笙阔身上安了吸铁石，他甚至能感觉到相吸的力度。
“谢谢。”
他听见陆笙阔也很满意的声音，暖到心里，扬起嘴角，听起来努力在克制上扬的情绪：“喜欢就行了，你的腰好看，很适合束腰。”
陆笙阔抿嘴欲笑，却突然顿住了，声音在暖色光里被揉了一下似的：“你脑子里想要设计的东西很好。”
“你设计的衣服也很好看。”
慎南行的眼睛突然瞪大起来，夜晚能让人情绪不稳，今晚的他之所以没睡，除了等一等陆笙阔，其实心里还有点乱。
见面日期越临近，他越好奇那个人是谁，却也思索出一点莫名其妙的苗头。
他自己一点名也没有，历宏远身边的人这么清楚他的事，太刻意了。
这个人或许真的是以前的高中同学什么的。
这个想法让他疑惑，也很不安宁。
用自己做跳板和陆笙可以联系在一起，这个人可能是个“枪”，想必这件事没有这么容易能平息。
手腕被抓住，慎南行还吓了一跳，恍惚回身开口：“啊……谢谢。”
陆笙阔的眼神很诚恳：“我认真的。”
慎南行也十分诚恳，并表示有被温暖到：“我也是认真的，很谢谢你的夸奖，嘿嘿。”
“快去睡觉吧，很晚了……”
他突然一顿，这个房间的主人回来了啊，这里没有客房的啊，那他和陆笙阔……
陆笙阔也想了起来，也杵在门口微怔。
“也许沙发可以，”主人清了一下嗓子，“明天我叫助理弄个床过来，不过这次再回剧组，就要等到杀青才回来了。”
“我今天可以先凑合一夜沙发。”
“我觉得我可以睡沙发。”
两人同时出声，陆笙阔依旧认真，情绪表达得很强烈：“这不行，不能让客人睡沙发。”
慎南行想说第一夜就是在沙发睡着的，大明星家的沙发不比床差，但看样子陆笙阔并不想知道这些，因为他突然在陆笙阔的眼睛里看到点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认真感。
他笑了一下，缓解气氛：“住你家，还让主人睡客厅。”
陆笙阔：“小事。”
拿了毯子，和慎南行道了晚安，陆笙阔才注意到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家。
这房子是签了北鸥后买的，当时直接接戏，叫助理按着喜好简单地装了一下，没什么烟火气，今天回来看，不仅是书房变了样，客厅厨房都堆了东西，还有……
慎南行说的那只猫！
那只猫在远处窗帘后面瞪着圆眼睛，十分警惕地看着他。
卧室门被打开，慎南行有点着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小满过来！它晚上可能会闹腾，我把他关卧室里。”
陆笙阔看着慎南行抄起猫回屋，门关上都有点愣。
他有点不太清楚现在的心境，屋子里多了一个人，有点局促，觉得怪诞，但心里是不排斥的。
厨房的冰箱满了，灶台上也有锅碗瓢盆了，书房也挤挤嚷嚷的，客厅也是有了一些陌生的东西，墙角的笼子旁边还有个猫窝和猫爬架。
他居然有充实的感觉。
看了一眼身后的门，低头看到刘医生回了信息：
-他现在的生活状态是什么样子的？
陆笙阔回忆了一下，打字：
-半夜了睡不着的样子，情绪不高。
-感觉……他和我以前一样在质疑自己擅长的领域，反复证实，应该还是被那些话打击了。
刘医生：
-还有什么一样的反应吗？
陆笙阔：
-生活物品很乱，不收捡算吗？
刘医生那边沉默了半分钟，陆笙阔只觉得有点难等。
-有机会的话，可以让他来我这聊聊天。
-平时就不要让他接触这些负面的消息了，先把睡眠质量控制好。
陆笙阔：
-我尽最大的努力。
刘医生：
-嗯，你也不要过度紧张，这次你们压得很快，而且是在公共网络上，他现实里还是没这么恶劣的，应该没有你那次严重。
-你现在都能坦然面对并且不排斥聊天了，他应该也不会有太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