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兄弟
第二天天气更热,日光毫不留情地从葱茏的叶片间透过,蝉鸣声声,慎南行不知道该不该赞美这片绿化覆盖率高达百分之六十的小区。
衬衣,prosper盛夏限量——成熟稳重款;裤子,施格高订裁剪版;鞋,环球限量款。慎南行把车停在露天停车区里,对着后视镜看了看自己,又看了一眼衣服裤子鞋。
嗯,全身无多余褶皱,都是慎老先生熟悉的轻奢牌子,香水味是温和有内涵的薄荷香。
完全符合慎老先生的审美,且整个人都是含蓄和内敛状态才放心。
提着七七八八的补品和化妆品,还有小弟的玩具,刚在门口深呼吸到一半,就被打开的门给憋了回去。
“在窗户边就看见你车开进来了,”宋素挽着头发开的门,略施粉黛的面容在夏日里十分干爽,薄荷色系的裙子更是带着视觉上的凉意,接过他手里的东西,纤眉皱了一下,“没必要买这么多。”
慎南行换上鞋:“让我买点吧,不然这饭吃着不安心。”
宋素:“……”
她瞟眼看见了那盒玩具:“小南,你弟弟马上也六年级毕业了。”
慎南行脚下一顿,瞟了一眼“lego”的logo:“啊,这玩具大孩子也能玩。”
宋素无奈:“你就溺着他吧,工作室怎么样了?累吗?”
“还成,”他松了松肩膀,装作漫不经心地问,“老慎呢?”
宋素正要回话,书房的门就打开了。
老慎总整个人都很严肃,穿着太极服,凶着:“和这不伦不类的玩意儿废什么话?进来,一天比一天不成器!”
慎南行冲宋素眨了眨眼,宋素赶紧把果盘里的一块哈密瓜拿起来放他嘴里,低声:“还生气呢,咬块甜的,别和他吵。”
“为网上的事吗?”慎南行的声音也很低。
宋素紧着点头:“那天差点撵你住的地儿和工作室去了,我拦下来才清醒点,在书房里忙了一宿,估计在帮你压。”
慎南行心里比哈密瓜甜点,往老慎总那边走。
他和老慎同志不待见的局面开始于高考录取通知书下来那天,老同志发现自己儿子阴悄悄改了志愿,把管理专业换成了服装设计。
“不伦不类”、“不成器的玩意”就成了慎南行在家里的标签。
得知慎南行大学毕业后依旧“执迷不悟”,他俩每次见面都看不对眼。
刚把书房门关上,老慎总就冷哼了一声:“这毕业还不到两年,你果然活成了我猜想的模样。”
什么模样?不伦不类……
慎南行心想这词是过不去了,努力把脑袋里的话语挥走,对自己爹笑得实诚:“老慎同志,咱俩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和平一点不好吗?”
“和平一点?”老慎总甩出几张照片,“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这迟早有一天啊,你得做出点什么让我慎凌壑无颜见你妈的事!”
慎南行把照片收起来:“严重了严重了老慎,小报记者挣业绩,逮着明星薅很正常的。”
“你也是明星?”慎凌壑手边放着太极剑,慎南行赶紧绕过去,听他继续说,“我怎么不知道你那一月开三四单的小工作室有钱包这么个明星?”
慎南行:“……………”
“没有包,”他本想把剑放衣帽架上,一寻思还是离老慎同志太近了,选择挂书房门口的门后,“是个误会。”
慎凌壑用看竞争对手一般凌厉的目光锁定慎南行,缓了好几秒也没抓住重点:“什么误会?这照片上的人难道不是你?”
慎南行老老实实:“那的确是我。”
“那还有什么误会?你工作室开不下去了去找了个演员兼职?”
“怎么对我工作室的敌意这么大呐?老慎同志。”
老慎同志:“这你心里没数吗?”
慎南行愕然,的确,在自己很明确地用行动表示不会回家继承“家业”时,慎凌壑老同志就巴不得他这工作室尽快倒闭。
但慎南行很□□,以每次每单四位数的业绩告诉老慎同志:倒闭还早,并且手底下的员工们的收入还很可观呢。
“你有慎小宝,”慎南行嘿嘿一笑,“他不是对这方面挺有天赋的吗?”
慎凌壑忍不住拍桌子:“他才小学!”
“暑假后也初中了!”
一本企划书砸慎南行的脚下,他预判了,弯下身捡起来:“哎,爹地,人各有命,强求无用。”
“什么命?你又想说你的艺术命?”慎凌壑有点急了,“我可查了,艺术这类别可不包括男的和男的搞在一起!”
慎南行:“…………”
得,商业谈判鬼才慎老同志又把话题谈回来了。
这场谈话并不愉快,当然是慎凌壑老同志一个人不太愉快,慎南行已然习惯,他说这么多,无非是要自己回去管理公司,不想让自己还吃那些创业的苦。
只是老同志不知道,无论工作室遇到多少困难,慎南行都不觉得有什么苦。
宋素适时敲门,让他们快出去吃饭,慎北越也回了家。
慎北越有点不乐意上桌,他看见慎凌壑黑着的脸就害怕,跑慎南行身边坐着。
对这兄弟俩和这个家,慎凌壑也是一脑袋复杂。
慎南行让慎北越多吃点肉,念叨他不长个,等去初中万一遇见小瘪三都打不过,慎凌壑忍不住出声咳了一下。
“我说的都是过来人的经验,”慎南行啧了一声,“我读书的时候,可没人敢欺负我,那时候我一个篮球给人抡过去,能把人砸蒙。”
慎北越和他妈一样,慎南行觉得这小子长大了绝对是个绅士,但细胳膊细腿的,容易给人好欺负的错觉,而且平时闷声不响的。
“他才多大?好的不教,”慎凌壑差点拿筷子砸他,突然心里又不好了,有点自暴自弃地瞪自己的崽,“算了,你也没什么好的能拿出来教!”
慎南行无奈一叹气。
可今天的慎北越突然像是被人拧了筋,居然十分认真且严肃地反驳慎凌壑:“爸爸,哥哥很优秀的!”
“他上学的时候,成绩很好的!”小家伙脸憋得有点红,“而且哥哥也有自己的主见,在自己选择的路上做得很好很好!”
“爸爸,你不能老是这么说他。”
虽然慎南行一直都知道慎老同志只是嘴上对他不说好话了,在看不见的地方还是什么都在紧着他,但真正直白□□地听到这些话,心底的暖意还是像浪潮一样。
可是慎北越太过认真,他年纪还太小,理解不了老慎同志那颗倔强的自尊心里包裹起来的东西,只是觉得爸爸不待见这个哥哥,认真就会说不合适的话。
“爸爸,你要老是说这种话,哥哥万一不回来了,我是很理解他的,你是不对的,我也不会喜欢对自己亲儿子恶言相向……”
慎南行赶紧捂住他的嘴,压低声音撸了一把他的脑袋:“小子咋还认真了?”
慎凌壑倒是不生气,也一副“我就没打算改变这种说话形式”的模样,像是被慎北越点醒了一般,抬手指着慎南行:“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你在选择的路上做得很好很好……那还记得办工作室的时候,说过要做个自己品牌的话吗?”
慎南行的肩膀一下就垮了。
那是大学毕业前夕,慎老同志把他叫进书房,说兴趣爱好体验三年也体验够了,心思收一收,毕业典礼后就麻溜到公司领工牌实习。
但慎南行说自己要做设计师。
在慎凌壑看来,替人做再多的衣服,有再吸睛的独特风格,都抵不上一个“印”。
开公司没有个牌,就是个小作坊,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中介”;设计同样,没有独立的品牌,那永远都是一群没头没脑的裁缝。
“也差不多两年了,”慎凌壑这下的语气才是毫无商量可言了,“七月,你要是真想不出品牌研发的方案,我希望你还是考虑回来,毕竟工作室能开到现在,你在管理方面的能力可能真的比设计有天赋。”
对于这点,慎南行不做任何多余的申辩,他更倾向于把实质性的成绩拿来说话。
“好。”他夹了块肉嚼,有点食不知味。
吃完饭,慎凌壑还有事要忙,意味深长地看了慎南行两眼,到底也没把欲言的话说出来,只留下了恨铁不成钢的背影。
他也不打算留下来了,喝了杯水:“那宋姨,我回工作室去想我的品——牌了。”
宋素无奈一笑:“你别听你爸的,别有压力。”
他嘿嘿一笑:“有点压力好,别工作室真垮了。”
“你这倒霉孩子,”宋素不乐意他和自己爸呛着,“我说说老慎,不接手公司天还能塌了么?”
塌不了,慎南行眉眼弯弯,慎北越突然说要送送他。
看这弟弟的样子就是有话要说,他进了驾驶座,让他也上车,慎北越支支吾吾的,眼巴巴地把他盯着。
慎南行这才腾出心思看短信,陆笙阔没等到他回消息,还打了几个电话,以为他有了麻烦了。
他赶紧回消息,说刚在吃饭没看消息。
“你想对我说什么?”他的心情是上扬着的,嘴角也勾着。
“哥,”慎北越有点怯地喊他,“你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我和我妈妈呀?”
慎南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