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兰陵王

    “三小子，你当真没偷咱家兰陵傩？”望着孙儿满背是血，高澄琏眼里溢满了疼爱，语气却是依然严厉。

    不管是爹还是娘，以往下手打自己不过几鞭子完事儿，从未像今天这样打到皮开肉绽，高长安也是实打实感受到了钻心得疼，但他还是咬咬牙挺直了腰杆面对爷爷，一字一句掷地有声：“爷爷，我卖的兰陵傩是从那明家里偷来的，不是从咱家！”

    高澄琏凝神望着高长安半晌才说话：“三小子，爷爷是一天天看着你长大的，咱家里古玩字画不计其数，你长这么大，从未私下里动过一件。爷爷也着实不相信你会偷咱家的兰陵傩。可就在前些日子，咱家老祖宗兰陵王留下来的这件宝物的的确确是被人偷了，爷爷为此还大病了一场。

    你娘当时跟爷爷说，咱家这件宝物藏得如此隐秘竟能被人偷，一定是家贼干的。为避免夜长梦多被人发现，贼偷了宝物肯定会第一时间卖了换成银钱。兰陵傩是咱家所有宝物中最值钱的，窃贼只偷了这件宝物，并未碰其他古玩字画，说明窃贼一定精通古玩。兰陵傩价值不下百万两银子，能买起的必定非富即贵。于是爷爷就让你娘从你姥姥那边找了几十个知根知底的亲戚、到京城、天津卫、洛阳、江宁、承德、济南、西安这些贵富云集之地的各大古玩市场盯梢。你姑父到京城办差，顺道来看爷爷——”

    “伯父，俺可是专程从济南府过来探望您的，可不是顺道啊！”丁大旺急忙打断高澄琏的话。

    高澄琏不满地瞥了一眼丁大旺：“济南府盛产泷胶，是赠送老朽这般上岁数之人的佳品，你要是专程为探望老朽而来，岂能不带些泷胶？可你呢，给老朽带来的却是京城特产京八件儿，一看你就是在京城办完差突然想起京城还有一个你的老岳父，这才临时起意在街头巷尾拎些点心来看看老朽死没死。”

    “……”丁大旺被高澄琏拆穿的一丝不挂，他的脸刷的一下红到了耳根子。

    高澄琏不再理会丁大旺，继续跟孙儿说道：“你姑父在京城办完差，顺道来瞅一眼爷爷一一”

    丁大旺：“……”

    “于是爷爷就劳烦他大驾到天津卫去盯梢一一”

    丁大旺：“……”

    “结果就撞见你在那卖咱家失窃的兰陵傩……爷爷虽然不相信你会偷咱家的传家宝，可这又该怎么解释？”

    高长安随口道：“好解释！咱家丢了兰陵傩，而我却从那明家里找到了兰陵傩，那就说明兰陵傩是那明偷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最终经过高长安一番分析，众人都认为兰陵傩是那明偷去的无疑。

    因为：

    其一、兰陵傩出现在那明家的地下室里。

    其二、那明自甲午年他爹那峰被高澄琏斩首示众后、一直对高家怀恨在心，恨不得将高家人除之后快，上次陷害高长安是维新党人就足以说明。兰陵傩是高家传家之宝，也是最值钱的宝物，高澄琏嗜其如命。那明想以偷走兰陵傩的方式让高澄琏郁闷而终。

    只是高澄琏有一点疑问：在兰陵傩失窃之前，世上活着的人只有高澄琏自己知道高家有兰陵傩这件宝物，而且高澄琏一直把它藏在自己的炕头下面，那明是怎么知道高家有这个宝物的？又是怎么偷走的？

    想着想着，高澄琏忽然一愣：“难道——”

    “怎么了爷爷？”高长安忙问。

    “兰陵傩本是周天子的御用之物，北齐之时，此宝到了咱们老祖宗兰陵王的叔叔、文宣皇帝高洋的手中。咱们老祖宗兰陵王虽自幼骁勇善战，可因为他长相太过柔美，比女人还漂亮，一到战场上就会被敌军嘲笑是个娘们儿，嘲笑咱北齐无将可用，竟派个娘们儿出战。

    于是他就让人做了个狰狞可怕的面具，一上战场就戴在脸上。一次他立了军功，文宣皇帝很高兴，就把自己收藏的这件青铜面具赏赐给了咱们老祖宗。后来，咱们老祖宗戴着这个面具南征北战，为北齐王朝立下了赫赫战功，以五百轻骑大破北周十万大军的邙山大捷时，咱们老祖宗戴的也是这个面具。

    打那以后，它叫不叫‘天子发之傩’了，而叫‘兰陵傩’。兰陵王仙逝后，这个面具被他的儿子小王爷给留了下来。三年后，咱们北齐就亡了。天下纷争再起，皇帝走马灯似的换了一茬又一茬。兰陵傩本是天子御用之器，历朝历代都不许民间私藏御用之器，违者死罪。

    可它是咱们老祖宗留下的东西，列祖列宗们不愿将其献给皇家，更不愿将它扔了，于是就一代代一朝朝秘密相传。就这么秘密相传了一千年，一直到明朝灭亡，除了咱高家长房长子，整个天下没人知道咱家还有这么件宝物。

    到了大清，兰陵傩传到了咱老祖宗一等靖北侯洪烈公的手里。洪烈公是个直爽性子，对圣祖爷忠心不二。他不肯将咱家有兰陵傩一事瞒着圣祖爷，于是就把这宝物拿给了圣祖爷看。圣祖爷大手一挥，当即以朱笔题字‘命高氏一门将此傩万世相传，不得有误’，还令洋画师郎世宁给这宝物画了张像留存宫中。

    打那时起，咱老高家再也不用提心吊胆担心私藏兰陵傩被人告发会带来灭门之祸了。可皇家从此也就知道咱家有这么个宝物了。但咱老高家依然是代代守口如瓶，只让长房长子知道这个秘密，免得被外人惦记这个宝物。要说泄密，爷爷自然不会跟任何外人说。你爹他甲午年辽东一战殉了国，更不可能跟外人说——”

    高长安抢过了爷爷没说完的话：“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是皇家把咱家里有兰陵傩的消息散播了出去！那明既是旗人，又是兵部侍郎，保不齐就从哪位妃子王爷阿哥那儿知道了咱家有这么个宝贝！”

    “他就是知道咱家有这么个宝贝，那也不可能悄莫声息就给咱偷走了啊！”高陶氏不解道。

    高长安道：“有内鬼给他当内应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