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慕、慕川。”叶澜蹲在地上，呆呆地睁着眼，呢喃出对方的名字。
那条巨蛇实在难缠，都快死了还在费劲挣扎，慕川双目充血，一袭黑衣杀气尽显，找准机会挥剑猛地砍断蛇身。
鲜血溅在慕川脸上，让浑身戾气的人恍如从地狱爬出来的修罗恶鬼。
叶澜眼睛泛红，看着慕川一步一步踏着血肉朝自己走来，开始不自觉的发抖，被巨蛇困住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害怕过。
慕川周身都泛起黑雾，就像是失去了理智一样，叶澜知道慕川心性不稳，随时都会入魔。
当年荒林的一幕仿佛重现。
“师兄，你别怕我。”慕川看着发抖蹲在地上的叶澜，喉结滚动。
叶澜从来都不适合当什么万人敬仰的大师兄，他就该这样，粘上肮脏的泥土，在地上腿发软地站不起来，偏偏还不知道自己这副眼光迷离的模样有多想让人把他弄的再害怕些，还在不知好歹地张着殷红的唇求饶。
慕川浑身的血液都沸腾滚烫起来，他用尽全部的理智才压制想将叶澜撕碎的念头。
不行，不能，叶澜在害怕。
叶澜不可以害怕他。
慕川在叶澜面前缓缓蹲下身体，握住叶澜的手将沾了血的剑递到他手中。
叶澜的手很软，他向来爱护自己，练剑之后每天都要抹膏药。
叶澜手抖地根本拿不住剑，慕川身上的戾气太重了，给他一种本能的惧怕。他脑海中空白一片，唇瓣哆哆嗦嗦挤不出话，恍惚间叶澜好像听见了声无奈的叹息。
他感受到慕川粗糙的指腹在自己脸颊上轻柔地摩擦，像是在擦拭什么，带着一种安抚的意味。
叶澜听见他声音低哑，一遍一遍重复着不要怕他，那种陌生的恐惧感竟奇异地平复下去。
大概是觉得自己被吓成这副模样的样子太丢脸了，叶澜回过神后猛地把剑扔回去:“谁要你这破剑！”
他捂住脸不去看慕川，声音闷闷的:“你怎么进来的，不是仙尊不许你来吗？还有，这里是怎么回事？”
叶澜头发散了，鼻尖红红的，还溢出了汗，看上去像被吓傻了。慕川眯了眯眼，身上的戾气减了几分。
“秘境里有魔物混进来，妖兽都被魔气侵蚀了，师尊用自身灵力强行打开阵法，我担心你所以跟着凌光长老他们进来了。”慕川轻柔地替叶澜理了理发丝，话语间带着点邀功的意味，可惜叶澜没听出来。
“哦，这样啊。”叶澜被慕川那句认真的“我担心你”搞的心跳有些加速，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什么？魔物怎么会混进来，那云岚仙尊现在如何了？”
慕川抿了抿唇，有些不悦:“师尊应该无事，师兄，我们先出去。”
说罢先行起身，想去扶叶澜的时候却见他扯住自己的衣摆。
“等等，我想要九曲参灵丹。”有了慕川在，叶澜就觉得这里不是那么危险了，秘境才开一次不能白来。
说到九曲参灵丹时，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很漂亮。
慕川垂下眼眸，随即应到:“好。”
秘境如今诡谲阴暗，大多数弟子都被万剑宗赶来的人救走了，但是荒野中还能时不时看到面无全非的尸首。
叶澜亦步亦趋跟在慕川身后，高挺的青年身子沉稳，带着他一路穿过沼泽后顿住。
叶澜从他背后冒头往前看，只见远处有个长相丑陋周身魔气缭绕的妖兽，而这只妖兽旁边，居然开着朵奇异的花。
花瓣周围荧光闪烁，其中便是九曲参灵丹。
但那明显是头高阶妖兽，如今又被魔气侵蚀，肯定妖力大增很难对付。
慕川思索了几秒，将叶澜带到旁边的灌木丛中，“师兄，你在这等我一会。”
说完便提着剑悄悄靠近那头妖兽。
叶澜躲在一边，因为体力不支嘴唇泛白。他探头朝慕川那边看，那只妖兽看到慕川提着剑朝他而去，显然是被激怒了，嘶吼一声，声音响彻天际。
慕川站在妖兽掀起的狂风中，身形不倒，黑衣猎猎，骤然爆发出巨大的灵力。
在刀光剑影的厮杀中，叶澜看见妖兽轰然倒地，慕川踏着尸骨，轻柔的摘下了那朵花，飞舞在花朵上的荧光颗粒渐渐消散，在他的手心化成一颗丹药。
他身上全是鲜血，有自己的有妖兽的，红与黑交错之间，那只握着丹药的手心却是干干净净的。
叶澜差点被妖兽倒地惊起的狂风掀倒，他稳住身形后飞快跑向慕川，“你怎么样？”
慕川身上的衣服上面又几道抓痕，深的可以见到里面的骨血。他抬眸便看见叶澜担忧地看着自己，慕川轻轻勾了勾唇，刚想说什么的时候双目一黑。
慕川缓缓掀开沉重的眼皮，入目的便是上方花纹繁琐的床帘，是叶澜最喜欢的样式。
身上换了中衣，粘腻的血渍全都被处理干净了。
他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手臂上正枕着什么，触感柔软温热。
慕川动作一僵，偏头看过去，发现是叶澜。
大概是累坏了，他的脸色不同于平日的雪润，显得有几分苍白，被慕川的动作惊扰也没醒，只是在他手臂上轻轻蹭了几下就又睡过去了。
慕川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滚烫炽热的情绪在其中翻涌。
过了很久，叶澜才醒过来，睡眼惺忪带着茫然，恍若某些未开灵智的毛茸茸的小动物。对上慕川的眸子，他先是一愣，然后惊喜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哪里还有不适吗？”
慕川轻笑一声:“没有了。”
叶澜笑容马上明艳，看上去气色都好了一些:“我去向师尊要了最好的灵药呢。”说话时的模样像只机敏的小狐狸。
“多谢师兄。”慕川眸中的黑雾消散，露出亮光。
叶澜又想起了什么，神色一下担忧起来，“妖兽的魔气没有影响你吧？”
慕川摇了摇头。
不知是因为秋水洲灵气充沛，还是因为有人陪在身边，那些时刻在胸膛涌动的躁动戾气仿佛全部消散。
看见他摇头后，叶澜的精神瞬间恢复，神色明亮地告诉慕川他们是怎么出去的，慕川眼眸含笑，时不时出声附和。
就在两人交谈之际，外面的结界传来响动，叶澜分神出去查看，是陆修言。
他不耐烦地蹙起眉:“你来干什么。”
陆修言面容温润:“我奉师尊之名来看慕师弟。”
叶澜语气不悦:“他好着呢。”秋水洲的结界阵法是加固的，没有主人允许灵力再高也进不来。
说来也奇怪，陆修言温润雅致的君子气万剑宗人人称道，叶澜只觉得他虚伪，脸上时刻挂着一副假面，简直令人作呕。
秘境试炼，万剑宗弟子死伤百名，其中还有不少被魔气侵染修为被毁的，更有甚者心智不稳，直接入了魔，云岚仙尊以一己之力破阵损了修为，也闭关了。
修真界一时风波大起，万剑宗是最大的门派，现在秘境试炼居然出了这种事，难道魔族注定会卷土重来吗。
最重要的是因为此事，居然陆续有门派报出之前自己这里也发生出现魔气的事情，但是因威胁不大都被压了下来。
宗主听了之后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魔族原来早就在准备了！
当年为镇压魔族，修真界付出惨痛代价，到现在都还没恢复，如今又要开始了吗？
镇压上古魔族的锁魂塔又封上无数禁咒，修真界凡是发现身上带有魔气或者异常的弟子，一律严加看管。
弟子们个个人心惶惶。
叶澜吸收那颗九曲参灵丹之后，灵力大增，修为一下子迈进金丹后期。
可是伴随着增加的修为，他感受到体内还有一种莫名的凶煞之气不断扩大，每次在叶澜修炼的时候就冲出来，像是在找机会吞噬他的心智。
月光浮动，水里的人只穿件里衣，沾了水松松垮垮挂在身上,描绘出迷人的腰线，长发披散，水汽蒸发下，整个人犹如勾魂的水妖。
叶澜本是在秋水洲的灵泉里面滋养灵气，识海中骤然一片混沌，有个模糊不清的黑影穿梭其中。
黑影声音嘶哑断断续续着不断骚扰着他。
“想要变得更强吗，想要就这修真界踏在脚底吗？”
低哑的声音刺耳无比，却又十分诱惑:“快要有人替代你的位置了吧。”
“什么万剑宗大弟子，不过是个摆设废物罢了。”
叶澜头痛至极:“滚开，你是什么东西！从我的识海里面滚出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今后恐怕还会主动来找我。”
诡谲阴暗的声音大笑几声，然后慢慢消散。
叶澜泡在灵气之中，被这股陌生的邪祟之气扰的神情呆滞，那股压制太强了，他现在脑中还是混沌的。
慕川回来时没在屋内找到叶澜，料想他应该是在灵泉，便寻了过去。
他发现叶澜站在灵气之中一动不动，发丝黏在白嫩的脸颊上，鼻尖沾着红，双唇一开一合在念叨什么，那双平日多情的桃花眼此刻眼神迷乱。
可再仔细看，那双眼睛的瞳色已经染上赤红。
这些日子因为秘境的事情，万剑宗发现了有不少入魔的弟子，他们因为魔气无一例外眼睛都变成红色。慕川神色冰冷，俊美的脸上像是凝了一层霜。
他直接跳进灵泉，掀起一片水浪。待到叶澜回过神时，慕川已经站在他面前了。
那双一贯没什么情绪的黑眸里面的急切担忧显而易见，慕川开口时的语气是少见的慌张:“师兄，你感觉如何？”
叶澜呆呆地望着他。
慕川皱起眉，拦腰抱起他往岸边走，“我马上去找师尊，师兄，你不要害怕，没事的。”
他步履匆匆，施了个法后轻柔将叶澜放在榻上，却在转身时被叶澜一把拉住衣摆。
叶澜抬头看着他，脸色惨白，眼眸里满是惊恐，带着哭腔，张皇无措地说:
“别去，别告诉仙尊！”
“慕川，我，我好像也被魔气侵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