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第53章 晋江独发
沈涟站在门口, 看着有些犹豫的县令，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了他。
县令看着那小盒子有些奇怪，“这是什么东西？”
沈涟温声回答道：“这是可能用到的一点小东西而已。”
县令抬头看了他一眼, 又低头打开了那个盒子，发现里面竟然是两枚散发着药香的鼻塞。
县太爷觉得沈涟有些小题大做，不就是臭了点吗？还用得着这个东西？
他这个岁数的人，什么没有经历过, 还怕这点臭味。眼下的这些年轻人，实在是太娇惯了，连一点臭味都忍不了。
但这毕竟是沈涟的一番好意，只道：“本县令知道了, 我先拿着。待会用得上的话，我会用的。”
沈涟也没有继续劝, 点了点头，先从袖口里拿出了一对一样的鼻塞给自己堵上，又用一个方巾捂住了嘴巴，之后方才率先踏入了房门。
县太爷看着他这样慎重, 眼下也有些不确定起来,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鼻塞, 再抬头看看沈涟的背影, 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没有用。他那么大岁数的人了，鼻子早就不敏感了。眼下这东西根本就用不到。
县令在众位衙役们的护送下踏入了房门, 可是就在踏进房门的瞬间，他的呼吸立马就被房间里的恶臭所侵占。
县令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想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结果整个人都快要被熏晕过去了，还好后面的衙役们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连忙把他给抬了出去。
县令站在空旷的地方，狠狠地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许久才缓过劲来。只不过刚才那股恶臭一直萦绕在心里，让他只是回想就觉得格外的恶心。
“县太爷，没事？”
旁边传来瓮声瓮气的说话声，县太爷一扭头，只见这些人鼻子上整整齐齐的都堵着鼻塞。
县令手指哆嗦着指着他们，出声问道：“们，们怎么都带了鼻塞？”
衙役们抓了抓脑袋，有些不太好意思，“沈举人说这里面可能有问题，让我们都带着以防万一，我们就听了他的。”
那衙役看着县太爷的惨状都庆幸刚才听了沈举人的话，不然此时被臭出来的就是他们了。
县令可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看着他们都带了鼻塞，又想到沈涟进去之后还没有出来，狠了狠心给自己把鼻塞塞上，又找了一块布捂着，重新进去了。
看着县太爷的做派，其余衙役都相互对视了一眼，随即跟在他的身后，慢慢的走进了那个门里。
虽然在进入之前，他们就有了心理准备，但是在进去之后，他们还是被里面的场景给震惊住了。
只见那不大的房间里面躺着几个人，此时应该也不算是人了，只见他们都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浑浊的双眼麻木的看着众人，连带着身上的蛆虫都不愿意驱赶一下。
他们身上都长着大小不一的脓点，因为长了脓，穿着衣服会很痛，所以就不穿衣服的躺在那里，大大方方的将那快要腐烂的身体展现在众人面前。
他们看起来就像是已经死掉的尸体，只有还在微弱起伏的胸膛在表示他们还活着。
看着那些人的惨状，县太爷震惊了，可是他还记得刚才的教训，捂着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吸入这里腐臭的空气。
县令下意识的去看沈涟，只见他安静的站在那里，表情淡淡的看着那些人，仿佛一尊无悲无喜的佛。
县太爷被自己的想象给惊住了，他在短暂的愣神之后，示意沈涟跟着自己出去。
待到了外面，离刚才那个地方远远的，又能呼吸到新鲜空气了，县令才放下了自己捂着口鼻的手，然后看着沈涟复杂的问，“带我来这里看这些人，这些人到底是什么人？到底是有什么目的？”
沈涟看着他，“大人，那些都是服用了寒食散的人。”
“怎，怎会这样？！”县令显然被他这句话给震住了，他一脸震惊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些人怎么会变成这样，我记得寒食散只要不吃过量就不会生病，而且就算吃得过量了，也不会出现这种症状啊！”
沈涟看着面前目录震惊的县太爷，缓缓的解释道：“他们的确是吃寒食散变成这样的，只不过不是最开始的那种寒食散，而是不知道经过了什么人改良之后，能够让人更加依赖，毒也更重的那种。而他们，则是最早吃的那批，也是最快发病的那批。”
听到沈涟的解释，本来还觉得没有什么的县太爷，突然想到了自己的侄子，他也在吃这种东西，他以前发现也说了两句，他说自己会戒，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戒掉。
想到刚才那群人，县令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他抖了抖身子看着沈涟，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大人，所以这东西绝对不能从我们县城里流出去。即便是流出去了，也要尽快的阻止，不能让它继续危害更多的人。”
“的意思是？”
县太爷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沈涟的意思，只是他还不太确定，只能等着听他接下来的话。
“大人，我希望能向上面上奏，加大贩卖寒食散的惩罚。这样危害巨大，并且利益巨大的东西，如果不是用重刑，那是不可能断绝的。”沈涟一脸认真的看着县太爷，只等着他给出答案。
县太爷听罢，表情却有些纠结，这已经有些超过他的权限了。
不过想到刚才看到那一幕，县令觉得鼻尖仿佛还能闻到那股子恶臭。他又觉得沈涟所做的这一切都是真的话，那他如果不做，定然会有更多人遇害。
最后，县太爷像是下定了决心，抬眼看着面前的人，“我会向上面汇报，并且请求加重惩罚的。”
“多谢大人！小生在这里替天下的百姓，谢过大人了！”
虽然是在意料之中，但是沈涟看着这个中庸了一辈子的县太爷，此时竟然同意了他的提议，他还是有几分感动。
“沈举人言重了，若不是提前发现了这些，恐怕今后还会酿成大祸。”
县令目光复杂的看向他刚才出来的屋子，眼下他也明白了为什么沈涟非要带他来这里了。
如果不是沈涟带他来这里，让他亲眼看见了那些东西的危害，凭借着沈涟的三言两语，他根本就不会相信，更不会冒着巨大的风险越级上荐。
既然做好了决定，县令也不再迟疑，他看着面前的沈涟，直接吩咐道：“这几个人都看好了，我去向上面说。若是有了回信，这些人就是最重要的人证。若是到时候少了他们，恐怕就不会办了。”
“小生明白！”
县太爷最后看了一眼刚才那个黑漆漆的地方，随即扭头朝着身边的人道：“走！我们回去商量一下，该怎么进行后续的安排。”
林小九是被从窗外照进来的阳光，以及门口悉悉索索的响动声给吵醒的。他醒来摸了摸自己旁边的位置，发现那里早已变凉了，也就是说沈涟早就已经离开了。
林小九有些庆幸的同时，又觉得有几分失落，不过随即还是准备起身去做饭，不过在看到自己身上密密麻麻的印子时，他又露出了一副咬牙切齿的样子。
想到昨晚上沈涟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以及自己最后哭着求他不要弄、亲自己的事，他就觉得脸上一阵的发烫。
林小九最终还是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将胸里那股子说不出来的气给压了下去。他下了床，穿好了衣服，打开了屋门。
低头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四郎和康健一左一右蹲在门边，两只狗睁着两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林小九。
一看到林小九出来，四郎就立马朝他吐了舌头，一副乖巧又讨好的样子。
林小九终于还是忍不住各自揉了一把他们的狗头，摸着那长而硬的狗毛，低声抱怨了一句，“们啊，吃饭的时候最积极了。”
四郎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吐着舌头看着他，一脸单纯无害的样子。
林小九又揉了揉它的狗头，随即去了厨房。
在林小九往厨房走的时候，一抬眼就看见了不远处正蹲在栏杆上看着他们的踏雪，只见它正直勾勾的看着他和四郎互动。
林小九心念一动，随即走了过去想要摸摸它，谁知道他的手还没有碰到踏雪，它就嫌弃得转身离开了。
看着踏雪翻了一个白眼，毫不犹豫离开的背影，林小九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果然，骄傲的喵咪需要人类抚摸什么的，都是人类自己的错觉而已。
林小九默默的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扭头朝着厨房走了去，等到了厨房，才发现里面不仅放着买回来的粉，还有给四郎它们准备的早餐。
看着那连浮沫都没有打掉的肉汤，林小九一下子就笑了起来，做这种事情还真是为难沈涟了。
既然沈涟都提前给他买回来了，林小九也不矫情，径直就拿着出去吃了。只是四郎它们的那份饭，他还是处理了一下再端出去的。
虽然林小九觉得，处不处理都不会影响四郎吃饭的进度，但是他自己看着还是有几分糟心的。只要一想到什么都能搞得定的沈涟，竟然拿一份小小的饭菜束手无策，他便觉得格外的想笑。
待林小九带着两狗一猫吃完饭之后，店里的伙计们都陆陆续续的来了，随后嵌大叔也送来了羊奶和羊肉。
林小九带着众人处理完了肉和菜，很快就到了开店的时候。
一打开门店门，早就等着的客人们陆陆续续的进来，开始按照林小九前几日说好的规则，老老实实的排好了队。
看着进来的客人们，以及热热闹闹的店里，林小九觉得还是挺高兴的。
只是人多了未免发生争吵，特别是在这种小地方。
林小九正低着头给人算钱，不远处的大叔和大婶就吵了起来。
“来，客人，这是找的钱。”
林小九将退的钱交给了那位客人，然后便脚步匆匆的朝着那争吵的方向过去了，看着正在吵得起劲的两人，径直问道：“客人，们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那大叔还没有说话，大婶就像是找到了给自己撑腰的人一般，扭过头来看着身旁的林小九，大声质问道；“我刚刚在这里排得好好的，他非要过来挤我。然后，我就把他推开了，他还说我是故意的。说，我是故意的吗？”
林小九看着说的理直气壮的大婶，听着她这番的操作，怎么都觉得她是故意的啊！
但是看着大婶义愤填膺的样子，林小九觉得自己说了定然讨不了好，他决定还是委婉一点，只是有些尴尬的道：“这，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大叔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听到林小九为自己说话，那大叔像是找到了亲人一般，一拍大腿，激动得道：“就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在这里排得好好的，只是店里太挤了，我不小心在跟着人走的时候排到了那里。然后就推我，还说我故意的，可是我明明就是无辜的啊！”
大婶看看大叔一脸无辜的样子，像是在判断他说的是不是假话，最后终于像是确定了他说的是真的之后，她放弃了继续为难大叔，只是嘟囔了一句，“既然不是故意的，那就算了，下次注意点。”
那大叔眼下也算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不过他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于是只好默默的忍受了这般的污蔑。
倒是那大婶，在说完那大叔，看到他认错之后，又把矛头指向了林小九，直接看着他道：“小老板，不是我说，这里真的是太小了。这里要不是怎么小，我们怎么会在这里撞到？我们要是不在这里撞到，又怎么会吵起来？”
林小九听着她说的逻辑，粗听之下觉得有些道理，但是仔细想想还是有那里不对。可是他知道眼下也不是争辩的时候，于是只能一边点头，一边道：“说的对，我有钱了，找到了好位置了，立马就会把店面扩大！”
林小九的认错让那大婶消了一些气，她又嘟囔了两句，买了东西之后便离开了。
待她离开之后，林小九和那大叔齐齐松了一口气。
不过，林小九看着这拥挤的小店，想到刚才那大婶的话，同样也觉得自己是该换个大点的店面了，或者是把卖奶茶的铺面给分出去了。不然，这里面的位置实在是不太够。
重新租个或买个店铺的事，就这样被林小九挂在了心上。
等到东西卖完，快要关店门的时候，林小九把店里的员工都召集了起来，把自己想要再选个地方开奶茶的事告诉了他们，并且让他们看到有合适的铺面向自己说一说。
即便是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了，林小九始终觉得自己是个外来者，对这里的街道完不熟，但是这些活计们就不一样了，他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人，这里什么地方有什么东西，他们应该比自己更加清楚。询问他们这事，应该比他自己无头苍蝇般的乱转要好得多。
听到林小九这般说，店里的伙计们相互对视了一眼，点了头，“东家放心，我们记住了，若是看到有合适的店面，我们会告诉的。”
就在林小九满意的点头，让大家回去的时候，他看着站在人群之中不怎么说话的蔡哥儿脸色有些犹豫，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觉得不方便说的样子。
林小九一直觉得蔡哥儿是个光干活不怎么说话的腼腆的哥儿，因此在看着他犹豫的时候，他还是主动问了一句，“蔡哥儿怎么了，是有什么想要说的吗？”
林小九这一句话让周围的人都看向了蔡哥儿，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面皮一下就红了，“东家，我倒是知道一个铺面，可能会附和的要求，就在我们店的斜对面。那家店的店主和我家有点亲戚关系，只是那店主最近死了，他的媳妇想要卖掉店面，带着她的儿子回乡下生活，眼下正在找人接手。”
林小九听到他这话，倒是来了几分兴趣，直接道：“那若是有时间，带我去看看。”
“好。”蔡哥儿看着面前和善的林小九，鼓起勇气问道：“那小东家是准备什么时候去看啊？”
林小九一听这话，眼前立马就浮现起了今天那个大婶来闹的那一出，拍板定音直接道：“越快越好，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就过去！”
蔡哥儿看着突然激动的小东家，想到自家亲戚的情况，试探性的问了一句，“那今天可以吗？她很急着卖，所以这几天都在等人去看。”
他们这个县城虽然挨着皇城边上，但是总归不是皇城里，更何况他亲戚的屋子有些大，她也不想因为急用钱就低价卖了，毕竟那是她和儿子的养老钱。于是，也就一直没有成交成功。
若是他们小东家去买的话，他也可以帮忙讲讲价，卖给他们东家，也比卖给其他人要好，毕竟自家东家也不会是那种乱出价的人。
林小九听到他这样说，眼睛立马就亮了，看着他道：“那感情好啊！我们今天过去看看。”他过去看了之后，晚上等沈涟回来的时候还能和他商量一下。
两人商定好了，林小九打发了店里的人先回去，随即和蔡哥儿两个人锁好了店门，朝着他说的地方过去。
等到两人到了地方的时候，林小九有些惊奇，毕竟这里转头就能看见他们的店门，这实在是有些稀奇。
“小东家，怎么了？”走在前面带路的蔡哥儿，察觉到林小九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也停住了脚步，扭过了头来看着他，一副疑惑的神色。
林小九看着他摇了摇头，笑着道：“说的近，我原先以为没有多近，但是如今看起来。这距离实在是很近了。”
蔡哥儿听到林小九这般说，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太好意思的神色。
林小九看着面前这个容易害羞的蔡哥儿也不再说些什么，只是转移了话题道：“对了，我看眼前的店铺门是关着的，她人在家吗？”
蔡哥儿被他转移了话题，立马点了点头，“在的，在的，只是她如今是一个新寡妇，也不好打开门做生意，所以前面的店门关着了，但是敲敲门，她还是会回应的。”
说罢，蔡哥儿上了前去，敲响了那店门。
“谁呀？”
“姨娘是我，我东家想买店铺，听说这里想要卖，于是我便带他来看看。”
一阵开门落锁的声音之后，面前的店铺门被打开了，紧接着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人的面容温婉，带着几分愁绪，一看就是以前日子过的很好，只是最近由于家境败落，所以变得憔悴了一些。
她先是和蔡哥儿寒暄了两句，随即才扭头看向旁边的林小九。
“这就是们的东家了？”
林小九走上前去朝她微微行了一礼，客气道：“夫人，好。我是林家小菜馆的老板，林小九。”
“久闻大名。”夫人客客气气地冲他说了两句，然后便把他迎接了进去，
林小九进去之后才发现，这里面摆满了小小的柜子，也不知道之前是做什么的。
女人将他们引到位置坐下，随即朝着林小九道：“小东家，且看看，我们这里虽然不大，里面的家具却都是新装修的。”
林小九四处环顾了一周，整个空间大概有四五十平方，若是做其他的生意肯定不够，但是卖奶茶的话，却是绰绰有余了。
林小九甚至觉得，没准后期他还可以弄出点甜点来搭配。
林小九扫了一眼这店铺，随即看着面前的女人道：“夫人，我可以随意看看吗？”
女人见他似乎很满意的样子，连忙点了点头，道：“当然可以，随便看看。”
为了方便林小九看店，那女人甚至把店门口的门都打开了，只为了让他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就在林小九仔细对比这店里的情况，心里盘算着多少价格划算的时候，一个骨瘦如柴的男人走了进来，径直朝着女人走了过去。
“娘，我没钱了，给我点钱。”
“怎么又要钱？”
“我身上的钱花完了，当然要钱了！”
“是不是又要去吃那东西了，凌儿，算娘求了。爹都因为吃那个死了，为了娘，不要继续吃了！”
“烦不烦，我都说不是了。这里还有客人，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了。把钱给我，我就立马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