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3
金融现场的前同事发了朋友圈。
他言语间多有抱怨，内含一点委屈而又带着那么点心服口服的意思，可能其实也不乏心服什么的这样的情感吧。
这是小果看到这个朋友圈的第一感想。尚且理智客观，还是站在该同事的角度想。
但等她真的再定睛一看，可就不这么觉得了。
——“真行啊，还给不给人活路了。大除夕晚上得到的新消息，我能怎么办？初一早上回单位赶稿呗？是的，我现在就在高铁上[微笑]好好的春节都放假了，人家跑北欧并购了三家互联网公司，其中那个自媒体公司在北欧都可以称得上是行业巨头之一了……说并购就并购，之前一点风声都没走露。行。普凌是真行，我无话可说。瑞思拜[再见]”
普凌。
并购。
自媒体公司。
行业巨头之一。
这就是周寻说的那个“提前解决了”？
那就是并购顺利？毕竟金融现场通稿都要准备了。
所以，普凌下一步的动作是什么？
周寻下一步的动作又是什么？
小果这个时候脑子里飞速旋转，却感觉好像这个东西已经不是她能掌控得了的了。
或者也可以这么说，她一开始就没有掌控过局面。
是moor的项目。
并购自媒体公司，显然就是加大筹码。
资本储备力度有了，无论是手上并购的公司产业还是资金链都准备好了，再加上私交上对学长学姐的信任，梁欣仪不选普凌选谁？
她一个小副总监要是还负隅顽抗，根本就是以卵击石。
怕是凶多吉少。
简单来说，就是一句话——蓝禾没戏了。
齐睿之前或许是出于为项目留一个备选方案的角度考虑，没有和她把话说死，还留有余地、保存着一点可能。
说白了，就是备胎陪跑。
或者还有那么点给普凌施压的意思？
参与项目竞标的公司越多，竞争对手彼此间打的越不可交织，对于他们的项目而言，就越有优势。
最后moor新项目就会获利越大。
这是无论齐睿,还是梁欣仪都喜闻乐见的事，
而她当时在节前几次联系moor方面，对方都三缄其口，齐睿海外出差而未留口风……无一不印证着合作机会实则渺茫。
至于之前……
其实根本就不是她以为的那样，人家是被她的诚意打动。
恰恰相反，她的诚意和热情，让人家moor方面笃定了蓝禾这边的合作意愿，所以他们也可以借助蓝禾以此有意无意映射普凌加大筹码？
哪儿来的什么合作啊。
她早该料想到的。
怪不得人家看她形单影只的几次过去谈项目，也始终都彬彬有礼的对待，没有因为她一个副总监过去就怠慢的意思。
什么两公司彼此理解、愿意合作共赢？
人家或许从头到尾就没有考虑过蓝禾！
……
等等。
这样的情况，卢总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
所以一开始，他才会当着所有高层、经理、总监的面、顶着大家质疑的目光，“力排众议”的把这个显然最炙手可热的好项目给他。
所以——卢总真的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一个人接下这个烫手山芋，又故意让她体验一次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图什么呢？
她在蓝禾也快三年了，参与的大大小小项目其实涉及领域广泛、什么都有。不是没有试过难啃的骨头，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一两次失败。
卢总让她耗费时间来做一个无用功，不是也浪费了属于蓝禾的人力、财力、物力么？
既然一开始就预判好了这个项目注定没有结果，以卢总那样保守而精明的性格，估计连跟进都不会跟进的。哪怕这个项目再好，卢总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为他人做嫁衣的。
所以，他还真就让她来当弃子？
可这个项目，究竟是齐睿全权负责，还是由梁欣仪主导、幕后操控大局？
那要真是并非她查到的资料那样——“moor在自媒体领域的最新企划将由新上任的经理、从美归国的互联网新贵齐睿全权负责”，事实上不仅是梁欣仪有没有完全放权的问题，如果真正拍板的人还是梁欣仪，那其实这个合作一开始她就走错了方向——至少也该到梁欣仪面前表明下蓝禾的诚意？虽然看着有点好像不懂规矩一下子就找人家老总，但是多少也会让人家留有印象，不失为一个办法。
不过说到底，这些不过是她幼稚单纯的想法罢了。
但如果齐睿真的早就有了抉择，或者和梁欣仪计划好了什么，一点和她合作的意愿都没有，又何必大除夕的给她打个电话？之前几次见面都很有彬彬有礼、毫无怠慢还可以说是人家的风度，可现在主动给她这个从来就没考虑过的公司的副总监送新年祝福还特意打电话呢？
到底……
“想什么呢？”旁边的声音一下子让她从这堆剪不断理还乱的胡思乱想中惊醒。
“啊，没什么……”
然而小果一转头才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此时此刻坐在她身边、就在她面前的人，是刚刚自己无可奈何毫无头绪的“始作俑者”，是自己现在毫无章法、不知该何去何从的根源所在。
先和梁欣仪谈合作，后又赴北欧拿下了三个互联网公司的并购，导致她现在进退两难、或许要尴尬离场、被迫出局的这个人，是周寻。
也是，她的男朋友。
嗯，有一种非常生气但又甘拜下风，顺便带着那么一点点小自豪的复杂的情绪……
周寻啊。
他们之间差着的真的只是十年的经历、阅历么？
要是再给她多些时间，十年后，她也可以像现在的他一样么？
……她还真的不敢保证。
只是这句话就这么嘟囔了出来——“你说，十年后我会是什么样啊，能做到什么程度啊，能不能有你一半的能力啊……”
周寻听见最后那句好像忍不住笑了，似乎不止是因为小果说的内容，更是因为她带着那么点小颓废和担忧，还有一点难过，然而甚至还有没察觉的撒娇的语气。
不过似乎是小果的神情是那种太过认真的沮丧，又或者是“十年”这个关键词让他明白了什么，他转而看着她的表情也郑重了起来。
然后他说，“你会——很优秀、很出色。成为风投圈的翘楚，而且，只会比现在的我更强。”
小果身子一下子就坐直了。似乎是压根没想到她随口吐槽居然也能得到回复，而且听起来也不像是在哄她什么的，反而有那么几分郑重其事。
“真的？”
“真的。”周寻说着，补充道，“毕竟我看中的人怎么可能差得了？”
“……”虽然她有一点点无语，不过听起来很有些道理。
至少证明了周寻不是在糊弄她，毕竟还暗夸了他自己嘛，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套路。
所以，她好歹是周寻看中的人嘿嘿嘿。
那就是对她的工作能力还很认可咯？
心里有点小高兴。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只会比现在的你更强？十年后？”小果连忙转头，“我，可以？”
“可以。”说着，周寻顿了顿，好像卖了个关子，“不过这有个前提。”
“什么？”不会是什么听他的话、听从他的指导什么的？
会不会假公济私说些什么有的没的？
然而就在小果胡思乱想的时候，只听周寻说。
——“前提就是，得在你一如既往的不懈努力下。同时也要保证自己不再鲁莽冲动、意气用事，每个项目都平常心对待，不好大喜功——然后，一以贯之。”
这时候海浪声阵阵，逛新春大吉市的人有增无减，人群中热闹极了，而他们两个坐在岩石上，喧嚣似乎也没有什么减少。她看着他，耳边却好像只剩下他此时此刻说出来的字字句句。
在她或许是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失败，甚至又胡思乱想、毫无头绪、一筹莫展后。
他认认真真的告诉她——她可以。
跟她说她应该怎么做，理性的为她分析这么做可以实现自己原来年少轻狂之时的那些飘渺的目标——成为风投界的翘楚。
小果好像真的忍不住走神了。
她在想她是怎么喜欢上周寻的呢？
似乎就是这样一点一滴、一字一句中透露出来的不仅有冷静理智、更有专业真诚的东西吧。
潜移默化的就把她整个人吞噬了。
慢慢的再往后一点点走近来了解，才发现其实他不仅有事业上的这一面，平常相处也更是严谨认真，木讷到可爱。会在不经意间就这样给她支持和鼓励，哪怕之前曾经真的痛批过她。
还有很多，像现在这样不期而遇的温暖。其实他带给她的，太多了。
大家都说在风投圈能做到像周寻这样级别的一个人，肯定是那种利益至上、无情而手段非凡的人。
可她接触到的他，却根本不是那种为了一个项目或是什么机会就罔顾其他一切的那种自私而唯利是图的人，其实他很真诚。无论是对待什么，他都有自己的三观和底线。
而她，何其有幸，能遇见他。
她笑了，看着他缓缓开口。
他说。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