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小果看着面前慢慢变暗又变黑的屏幕，脑海里居然是那场他和她在黑河共同经历、共同见证的大雪。
她记得他送她的低幼玩具，记得他后来也学着她的样子拿着那把儿童伸缩枪装作不经意的直接打到她的脸上；记得他随手送上的话梅糖，记得她也像他一样含在嘴里的那种酸酸甜甜的滋味；记得他跑了不知道多少条街才买到的不甜的话梅味冰激凌，还有她抱着冰激凌时心里满满当当的喜悦……
还有，那颗高高抛起的智齿。
他还抛起了什么呢？大概是她那颗患得患失、摇摇欲坠的心吧。
那颗因为他不经意间的体贴，随着搭过来的外套而就此温暖的心，再一次随着他抛起的动作而就此欢欣。
她把她一直藏在心底的关于父亲的秘密分享给他，他同她一起经历了心里最难过去的那个坎释怀的过程。
他们转身离去，他问她，“这雪应该是停了吧？”
她说，“嗯，停了。”她也终于可以不再难过、彻底放下了。
她能放下其实与他无关。可是在她最难挨的关口，却有他在。
后面还发生了好多好多事。
她觉得他根本从来没有信任过她，却未曾有机会回头看过事情的真相——在他的世界里，或许这一切只是以他周寻的方式来保护她。
或许吧，她不想去纠结了。
既然此时此刻，她心里的雪，已经没有办法止住了。
既然这一次，是因为他。
既然她不算是一厢情愿。
那么，姜小果，她在心里对自己说——至少要找他要个答案。
屏幕又再一次亮起，周寻没有说话，只是发来了一张图片。
那似乎是初冬的加州下起的雪，雪并不大，却已经有了薄薄的一层，没有在建筑物上留下，却依稀可以看到覆盖在了原本光洁平整的地面上。
她笑了，发过去了一句语音。
“周寻，我等你回来。”
小果后面的日子如往常一样，依旧是奔波于公司与公司之间跑项目，有的时候甚至来不及吃饭，这么忙着忙着好像也忘了去数着日子、计算他回来的时间，只是在忙中抽空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思念；在每天通勤地铁上也依旧会好奇着在美国的那个人今天有没有看到雪。
越是到年底工作越忙，小果其实也越来越难有闲暇时间去想些有的没的，却还是忍不住吐槽到周寻到底是去谈了多少个亿、还是几百亿的大项目，为什么到现在，回来的日期都还杳无音讯。
搞得她这么久了，没事的时候还总会去听那天晚上他回过来的那个语音——“好。”
都快12月了吧？
不对。小果再一翻日历才发现，哦，原来已经12月中旬了……
大概是工作量太大，把她都搞迷糊了。幸亏她打项目计划书的时候没有把日期打错。
日子过得真的太快了。
她都要怀疑周寻是不是要明年再回国、直接留在美国过年了。
她几度想直接发微信管他问个准信，顺便让他定好了时间后把航班号发过来，让她去给他接机。
然而这样发在对话框里的那句话最后还是被一个字一个字的删除了。
毕竟，万一他真的发过来了，她也根本确认不了她当天是有空的呢？总不能直接翘班放项目的鸽子吧？那估计，升职什么的也会从此开始放她的鸽子……
这么一想，小果不禁笑了，可能于她而言，也是事业更重要吧？毕竟如果不是的话，她没准就要去喝西北风了。
“小果，平安夜有什么打算，跟男朋友一起过？”朱青问她的时候，她正在把项目夹子一个个标记好。
“没打算。”小果内心毫无波澜。
丽萨在旁边一副了然的样子补刀道，“你看咱们姜副总监这样子像是有男朋友的嘛？”
“不过好不容易今天不用加班，你就不想休息休息，放松放松？”丽萨不知道是不是觉得自己说的有点过，直接跑到小果面前，却发现她还是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
“哎呀，你这些什么时候做不行啊，今天多难得啊，跟我们一起去放松放松好了。”
“没兴趣。”
“这回肯定有兴趣，一个非常有格调的主题酒吧，一点都不吵，单独包厢，几个人都是姑娘。”朱青也过来，和丽萨一起摇着小果的胳膊。
“哎，行了！那……走吧。”
小果就这样在平安夜的晚上实现了两个月来第一次7点下班，走着走着才发现自己居然忘了拿手机，又赶紧回去取，让朱青她们在一楼大厅电梯间等着她。
她返回去再回来的时候，一边走着，一边还在低头整理着包里的东西。
可还没走到门那块，就好像被什么挡住了，还有一个什么阴影投下来，正在翻着的那些东西也瞬间因为缺少了光的投射暗了下来。
小果不耐烦的抬头，却发现是某个好久都没回来的人。
这个人还是像几年前一样，不过咫尺的距离，就那么低头看着她，脸上似乎还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个场景，也太过似曾相识了。
而且，她好不容易通过工作和自信建立起来的气场，就这么在周寻的气场与身高加成下“一夜回到解放前”。
和几年前分明一个样。
不过，总归是他来找她了。
这样想着，她笑了笑，跟他说，“走吧。”
到了一楼电梯口，朱青和丽萨看到小果身旁的周寻，一时间都愣住了。
朱青来蓝禾的时间还短，对于投资圈的事情也只是知晓大部分人的名字，并没有见过几个金融大佬的脸，根本不知道小果旁边的这个高个成熟男子就是普凌资本的周寻。加上她又心直口快，便直接问道，“小果你刚刚不是跟我们说你没有男朋友么？那你还去不去了？”
周寻听了这话，嘴角好像情不自禁的弯起了一个旁人难以察觉的细微的弧度。
“嗯，对啊，刚刚，确实没有。”姜小果侧头看了看旁边的人，忽地笑了，“不过现在有了。”
周寻闻言，直接低头看向小果的眼睛，似乎也难掩诧异。
不过小果也直接就拽着周寻的胳膊往前走了，“那我今天就不跟你们去了，抱歉啊。”
两个人这么走着，小果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看向那个显然知道周寻是谁、仍旧目瞪口呆的丽萨,补了句——“丽萨，保密！”
小果一直拽着周寻的手在出了大厅后就松开了，周寻还看了她一眼，见小果什么都没说，也没再问，一直向前走着，走到了自己那辆白车前面。
小果也站在副驾驶门前，就这么看着他。
周寻似乎叹了口气，帮她打开车门，问她，“我送你回家？”
小果坐好了，摇了摇头，“去海边吧，走一走。”
走在这条那年夏天两个人同时走过的栈桥上，小果还是忍不住先开了口。
“你怎么今天回来了？”话说出口才算有点懊悔，至少也应该问，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吧。
周寻似乎明白她本来想问的那句含“才”的原意，直接解释道，“昨天刚谈完。”说着他顿了顿，“况且今天是平安夜。”
“也对，人家都过节了，工作自然也得提前处理好了。”
小果说完便没再言语，就这么在栈桥上走着。
周寻似乎是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小果的下一句话，才终于忍不住开口，“刚刚的事，你不应该解释下么？”
小果闻言笑了，当初是她在这问他是不是应该对“喜欢她”这件事情做个解释，如今角色颠倒，过来要个解释的人，反而是周寻。
相同的地点，相同的夜晚，相似的话语；却是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心境。
“没什么好解释的啊。”小果就这么看着他，促狭心起，“你就当是江湖救急吧。本来我也不是很想跟她们去酒吧。”
周寻闻言沉默了，不知道是不是期待落空，他似乎过了一会才再一次看向她，好像下定了决心，“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今天来找你？”
小果顺着他的话，歪着头看着他，“为什么？”
“在西方，平安夜是很重要的一个日子，一般都是和亲人、爱人，或者朋友一起过的。”
小果点点头表示了解，就这么和他对视。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所以，我今天回来，也是想和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一起过这个日子。即使它对我而言没有任何意义。但我想，或许和这个人一起，这个别人的节日就能被赋予同样重要的、只属于我们自己的意义。”
“你之前在这说的话，我同意。”
“成功的路上没有尽头。”
“所有的一切都要有个前提。”
小果脑海里回荡着当时自己对周寻说过的话——“这一切都有个前提，它得有爱。”
“两年多过去了，很多东西其实都没有变，甚至，我心里的答案其实也随着时间变得更为清晰。”
周寻顿了顿，看向小果，终于再一次伸出手，“所以——小果，现在的你愿意成为这个‘前提’；以后，一直做我的同路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