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011]
金田一认识你是因为影山飞雄。
北川男排社的人都知道那位天才二传手有一位在女排是正选主攻手的幼驯染，而这也算不上秘密什么的。
平日里也没少拿这事儿来调侃他，光是说成什么「幼驯染两个都打排球的、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就有不下五个版本了。
影山飞雄不懂这些，以至于当他听到故意来他面前晃悠的人说起这些时，面上也只迷惑了一瞬。
本人还没说什么呢，有时恰好在旁边且将这句话听进去的岩泉一便会皱起眉来出声阻止说这句话的人，很有前辈风范地说着「这样对人家女孩子很不尊重」。
而让金田一真正对你手无足措的是你突如其来大驾男排社，还一脸笑眯眯地请几个同期每人一罐汽水，很有母爱光环地痛心疾首说着什么「小飞雄让你们操心了」等等的话。
怎么讲，他当时还真就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很沉默地接过汽水来，在那绞尽脑汁要回什么才显得合理。
然而，还不等金田一开口，他身边的国见英就倏然出声。语气是往日里的淡然，但前者怎么听都觉得有些不对劲，更别提这出口的是一向看起来好像对什么事情都不大感兴趣的国见英。
“所以千代同学请我们喝汽水就是为了让我们一直都要配合影山是吗？”
“……”
被猝不及防怼回来这么一句，你其实是有些茫然的。但不过是稍显诧异了几秒，你便正了正神色，似乎是思考了几秒才眨了眨眼笑起来。
“如果你愿意的话。”
国见英没说话了。
你低下了眸，用手勾住汽水罐的钩子往旁边一拉，伴随着弹出一个不大不小动静的声响，所有心事好像都随着冒了泡的汽水咕噜噜地不知流向何处。
“影山他……不会沟通，真的很抱歉。”
那日发生的事金田一其实有些记不清了，唯一牢牢记住的，是最后你拿着汽水罐稍晃了晃、出口的声音恍若化为一声叹息的画面。
“国见。”
那天你走之后，金田一不知哪儿来的冲动，让他叫住了已经抬脚准备离开的国见英。后者稍顿了顿，接着偏头看了过来，目光慵懒又疑惑。
金田一张了张口，声音莫名低了下去。
“你今天……有点奇怪。”
国见英一时间没有动作，也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晌，他才低眸轻笑了声，在心里反复斟酌着「奇怪」这二字，也只淡然地抛下了字句。
“是吗。”
金田一觉得今天自己的运气实在是糟透了。
连着两次——一次是在嘲讽影山飞雄，第二次则是现在、用「王者」这个称呼去恐吓已然是对方队友的小个子——都被自己最害怕的国中同期抓了个正着。
还真别提，当听到你声音时的那一刻，金田一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梗塞了。大脑还没转过弯来，身体就下意识绷紧了，张口就直接来一句「千代同学」。
“……不是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吗，不用加敬语，直接叫我千代就好了。”你瞥了眼日向翔阳开始左顾右盼的脑袋，心下暗叹的同时伸手摁住那不老实的头，而后才掀起眼来看向金田一。
金田一看起来已经要被这种「屡次讲小话被与当事人有关系的听到」心态给搞崩了，整个人都蔫巴了下来，含糊地应了一声，都不知答应与否。
你倒是没太大的在意，只将日向翔阳拉了过来，后客气地和金田一与另一个大概是青城学生打了个招呼就要离开。
然而——
“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吗？”
那个青城学生开口了，还是直直地对着你。说话期间微弯了眼睛，语气分寸有礼，却是令他旁边的金田一直接瞳孔地震。
你没反应过来，有些茫然地掀起眼来与他对上视线，脱口而出是轻轻的一声「啊」。
日向翔阳在此时回过神来，近乎是如同小兽护食那般抬起手臂来就挡在你面前，很努力地仰起下巴来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看向面前那人，关键时刻却因此结巴，威慑力从而不够。
“不、不可以！”
“……我好像问的不是你。”
听到这里，一直靠在自动贩卖机的田中龙之介终于忍不住出声昭告自己的存在了，那摆出的就是一张凶神恶煞的恶人脸。
“嗨呀呀——青城是没有女生吗？招惹我们乌野的干什么——”
和他一起走过来的菅原孝支熟练地摁下了脑袋，让那张恶人脸往下面对着地板，同时向你这边招了招手，笑意满扬：“比赛要开始了噢？”
“啊、好的菅原学长。”
你应了一声，刚想出声对面前这位青城学生说些什么，却被走上前来的菅原孝支不动声色地拉到了日向那边，弯着眯眯眼，很和气的语气：“所以该走了吧？”
“……啊、好。”
一直到乌野那几人走后，金田一这才敢松了口气，随后没忍住瞅了眼表情看起来有点奇怪的同伴，犹豫了一下才道：“矢巾前辈……”
“嗯？”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前辈的搭讪方式有点轻浮。”
“……我那不是搭讪，是——”矢巾秀想了三秒，随后语重心长的语气：“发现有趣的灵魂。”
“……”
这下轮到金田一的表情奇怪了。
一直到要过去排队了，日向翔阳还处于整个魂不守舍的阶段。
泽村大地看在眼里心里急，生怕这孩子给自己太多的压力，正琢磨着要不要让排球部经理清水洁子给点鼓励什么的，就见你径直走了过去。
“日向。”
你垂下眼来，伸手拍了拍日向翔阳的肩膀。后者正在脑海里给自己催眠「不可以慌、努力让自己放轻松」等念头，此时猝不及防被拍了一下，有些吓了一跳般的偏过了脑袋，连应了好几声。
“日向刚才——很勇敢噢。”想到明明身高不如他人、明明心里也害怕得要死，但却为了阻止别人搭讪而抬起手臂挡在你面前的这个橘发色男孩，你的眼里就不自觉地溢出些笑意。
看到日向在你话音落下后就愣了神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你伸出手来，轻点了点他的额头，目光认真又隐含暗示。
“这样的日向，在害怕什么呢现在？”
……明明其实不需要脸红的。
但就是、就是面前的女孩突然靠了过来、还主动伸出手来与他接触。怎么说——就是、就是很难不让人脸红啊啊啊！！
于是，泽村大地刚将头扭向这边来，就看到原本还可以强装镇定的日向翔阳此刻头顶上已经开始冒蒸汽了、涨红着脸如同蒸汽泡泡壶一般，看起来已经完全进入宕机模式了。
“……日向？？！”
于是你被路过好心人清水洁子给拖走了。
但还没拖走到旁观席那边，就偶然见到在北川时的前辈——岩泉一。
“刚看到影山在乌野就想着你会不会也在。”岩泉一抿着唇，看起来有些局促地将手放在后脑勺，微微抬眸，将视线放在你身上。
“……没猜错啊。”
你眨了眨眼，先乖乖地喊了声「岩泉前辈」，后示意了清水学姐让她先去那边，自己则弯了眼睛回应岩泉的话：“岩泉前辈和及川前辈不是也一样吗？都在青城呢。”
一提及及川彻，岩泉一就不自觉地露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一边说着「那家伙啊……」、边关心地询问你近况：“在乌野怎么样？还是担任女排的主攻手吗？”
其实在乌野待了不少天数，已经很久没有人提到过这个话题，换句话来讲，其实除却影山飞雄，现在的同学都一概不知、也不会问起你以前是不是女排的正选主攻手。
而现在，被岩泉一提及到，你难得地愣了有好几秒，最后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下意识攥紧了一侧的手，声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来。
“抱歉，我……不打排球了。”
“啊……？”
岩泉一看起来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一时间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反倒是有些慌张地解释：“没事……不、不是——应该是我说抱歉才对。”
眼见着比你高两级的前辈在此刻竟有些笨嘴拙舌的模样，你反而笑出了声，轻微地摇了摇头，坦然道：“不用觉得抱歉的，前辈。”
“这是我的选择。”
岩泉松了口气，随后有些不好意思地抬手摸了摸鼻子，但却是跟着笑了起来，如同欣慰一般感叹道：“千代你是真的长大了啊。”
“……为什么要用亲戚长辈的语气啊岩泉前辈。”
这样来回打趣了对方几次，你的余光稍微往青城那边的队伍看去，没见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时扬起了眉眼，“及川前辈呢？不参加练习赛吗？”
岩泉一垂下了眸，微敛去眼底的那抹失落，同上出声回应：“……啊不、应该是还没赶过来。”顿了顿，他有些无奈地抬手揉了揉眉心。
“那家伙有腿伤来着……”
你愣了一下，反射性地想到上次见到及川彻时的确有隐隐察觉到他的腿不对劲。本来是想再出声细问的，然而刚张了张嘴，青城那边就叫人了。
“岩泉前辈。”
——过来的罕见是国见英。
其实也只几个月不见，少年人身上的某种气质却更加明显了。但具体怎么个明显法，你也说不清楚，但就是、当国见那轻飘飘的眼神看过来时，总有种被人盯上了的错觉。
嗯。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虽然这种感觉实属是有些离谱，但招呼该打的还是要打的。于是你也弯了弯眼睛，小幅度地向国见英挥了挥手，亲昵的语气：“阿英——”
然而国见英只瞥了你一眼，随后就将目光放在岩泉一身上，客气有礼：“教练喊你了。”
你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而岩泉一对这番画面看起来也有些迷惑，但作为旁观者的他却不能为此发表什么评价，只得向国见应了一声后便主动跟你道别。
“那就这样吧，千代。”
你抿着唇，下意识蜷缩了下手指，很轻地点了下脑袋。
其实也知道错在于自己。从北川毕业后除却影山，你跟其他同期的联系其实都顺带着疏远减少了——比方说算是好友的国见英。
来这里之前你也有想过万一对方跟你生气了怎么办、也想过很多解释言语与举动。只是当这个事实真正来临时，还是会让你有点小难过与委屈。
明明自己都主动跟他打招呼示好了，他却视而不见直接忽略。这搁谁那谁不难受啊就是说。
正当你也赌气地想转身走到清水学姐那里，就见还未走的国见英稍侧过身来，那双始终都平静淡然的眼眸微微垂下，安静地注视着你。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