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03]
影山飞雄认为自己并没有那么依赖你。
怎么说，哪怕习惯了幼稚园时身上都挂着一个人形挂件、国小时去训练身边总会跟着一只小尾巴还被前辈笑「这么小就有女朋友啊」、国中时两人都加入了排球社却是因此关系更加亲密且除却各自部活训练时间以外都黏在一起——的这种生活。
但影山飞雄仍然坚称自己——绝对、绝对没有像你依赖他那样这么依赖你。
本该是这样。
明明本该是这样。
但当他看到有另外一个男生、甚而还是他最想打败的国中学长在为你托球——为什么、心里的某处还是像被狠狠抽痛了那般，连脑中那名为「理智」的弦都被拨动了一下。
他不明白这种生气到有些委屈的情绪是从何来，也迷茫于自己为何会产生这种情绪。
影山飞雄此时不会想到，这种被他不知从何下手去判定的情绪，还有一个别名。
——占有欲。
及川彻给自己托球完全是个意外。
而那日说出「影山飞雄是一个对我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的你是怎么也料想不到在听到这句话后，及川彻竟然还若有所思地点了点脑袋，随后又笑眯眯地注视着你，若无其事地再次跳过了话题。
“所以让我来为你托球吧？”
……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话题转了个弯还能回到原处的。
而你在无语了半晌后还是没想到拒绝他的言语，况且——看着面前少年的这张池面脸，你再次深深地感叹人生的参差。
看看这位社交能力足以达到100％的前辈，再看看家里那位不省心的单细胞笨蛋——哇呜这就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吗。
谁又能拒绝这么一位颜好会说话况且还主动提出托球建议的帅哥呢？总之你是不能的。
于是你就很愉快地答应了下来，且暗戳戳地在心里盘算着要好好见证一下这位被影山崇拜到现在的前辈如今实力如何。
国中你并不是没有见证过。
因为是影山的幼驯染，所以连带着排球社里的人都多多少少知晓你们的关系。自从得知了前者有一个很崇拜的前辈，你就很好奇地去串了几次门，然而都没有见到过那位及川彻，反倒是和三年级一位喊「岩泉一」的学长见了几次后基本混熟了。
亲眼见证过及川彻实力的那天，是你坐在男排这边的观众席上观看北川一中与别校打比赛时。
作为一个标准的幼驯染，就是在自己衡量好了计划的同时不耽误看竹马的比赛。
作为首发二传手出场的及川彻，大概就是那种、「生来的焦点」吧？先前还是很有节奏的助力团队口号，这一刻只能听见周边那些女孩子扯着嗓子喊「及川前辈加油」。
怎么说，你当时还真就震惊了。
在震惊了几秒后立即反思起自己来，甚而还很认真地思考下次影山出场你要不要也为他来个有仪式感的助力。
二传手，在球场上的意义是什么？
发球、直接得分；二次进攻、得分；传出让主攻手毫不犹豫便精准扣下的球、得分。
这便是作为二传手的及川彻。
纵然周边的欢呼声逐渐大起，这一刻的你才后知后觉地稍微有些明白影山为什么会那么崇拜他。
不只是自身实力的强大、还有那种能让队友不作半点犹豫便信服的能力、以及——
在对方教练打了暂停手势后，聚在一起的北川一中队伍里，及川彻眉眼弯弯、却不失认真地与队友交流接下来该如何做。
——懂得沟通。
扣下及川彻托来的几次球时，你就知晓对方与影山的差别在哪里。
影山他是凭借着过人的排球天赋与和你待了十几年的默契、将球精准地托了过来。而及川彻，明明与你也只是初次配合、球势也没有那么精准、但就是、在仅仅就给你托了几次球后——给你传了于你而言最合适的球。
敏锐的洞察力、思量过的角度。
无非不是一位二传手需要掌握的工具。
几乎没有半分犹豫，抬起的手触及到球面，加大的力度让托来的排球在下一秒便打在了拦网对面的球场上。
及川彻看起来有些讶异，默默地看了眼你那细瘦的胳膊，面部表情颇有些欲言又止，大概是显然没想到一个女孩子也会拥有这么大的力气。
但良好的修养并未让他将这种失礼的问题问出口，只笑了笑微上挑起眉眼询问：“这一球打的怎么样？以后还能让我为你继续托球吗？”
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何如此执着于为你托球，但于你而言却是天上掉馅饼这一等好事、白接受好比于不接受。
于是你也笑起来，抬起手来跟他碰了碰拳，稍扬起了眼睛，矜持的语气作回应。
“当然。”
“那我们加个line吧！”
——影山飞雄一走近，听到的就是自己国中时期的学长面色笑吟吟地说出了这句话。
怎么说，现在的场面不应当是个修罗场。
然而，在及川彻索要line的话语落下后，几乎是在下一秒、身后就传来一个声线压得极低的嗓音，还合着许些不知名的暗涌。
“梨绘。”
——是影山飞雄。
你怔了有几秒，慢半拍地扭过了头看向声源处，便见身着乌野制服的少年站立在不远处，那双眼眸微微抬起、视线从而也落到了你们身上。
像是刚察觉到还有一人所在一般，影山收紧了手心里的那瓶酸奶，用礼貌的语气向及川问好。
“及川前辈。”
单细胞生物并非在某些方面一无所知。
尤其是、当察觉到本该属于自己的领域却被人入侵时，那种独占欲便会稍微拉高了些数值，从而竖起防备的盾牌。
哪怕是自己尊敬的前辈。
将影山飞雄眼底的防备瞧得一清二楚，及川彻顿了一下，倒是哑然失笑。他顺手将刚拿回来的球点在手指上兀自旋转着，另一只手则竖起来晃了晃，半眯起眼睛好整以暇地注视着前者。
“小飞雄、好久不见噢——？”
很久都没有从除你以外的别人口中听到这个称呼，影山飞雄下意识偏过了眼拥余光瞥了你一眼。
你反而给他瞪了回去。
看什么看！
你还要问问他明明是你喊他的专属称呼就怎会被这个虽然是个很强的二传但抵不过性子有些轻浮的前辈这么随随便便就讲了出来啊喂！
大概是你眼神中的情绪太过强烈，导致影山飞雄被你看得还真无端有些心虚，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种心虚是从何来。
对前辈下意识的礼貌让他只走神了几秒，接着便颔首轻嗯了一声。顿了顿，影山抬起手来拉住你的另一边，不过稍用了些力便将你拉到了他身后，很客气地就想和他道别。
“及川前辈，那我们先走了。”
“……”
这猝不及防的发展让你懵了一瞬，接着伸手在影山的后背上敲了一下，踮起脚来凑近他耳边小声叭叭自己的排球还没拿回来。
“……你不会是想抛弃我的球走吧？？”
“……瞎说什么呢boke。”
影山看起来很是无语，那张池面脸都扭曲了一下没忍住小声骂了你一句。而你听了这一句心情更是不爽了，偷摸着趁着他和及川讲话时一把子怼着手在他背部戳戳点点。
背部传来的痒意让影山飞雄下意识蜷缩了下肩膀，但不能在前辈眼前丢了面子，于是强装镇定地将一只手伸到后面扣住了你的手腕，边若无其事地回答及川彻的话。
及川彻眼睛微微垂下，隐晦地向两人相扣的手瞥了眼，舌尖顶了顶上颚，将手里的排球旋转了一圈后兀自垫到了影山飞雄的怀中——分毫不差，被后者下意识的动作接到。
他侧过身去，下巴稍抬起，一双好看的眼睛微微弯起，没插兜的手摆在半空中晃了晃，似笑非笑的眼尾扬了起来。
声音轻快。
“那先说再见啦——小飞雄、小梨绘？”
球是回到自己这边了，对方也走了。
而你还要承受着来自幼驯染的死鱼眼注视。
“你不是跟我说一放学就回家吗？”
——你心虚地将视线四处乱晃，绞尽脑汁想出理由来，声音却磕磕绊绊的：“啊、啊就是那什么——你知道的——就、手有点痒了。”
影山飞雄微眯了眯眼，好整以暇地仗着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你，就差没将「你以为我会相信吗」这几个字刻在脸上，出口的话也一字一顿，像是威胁又似是单纯的疑惑。
“那为什么是及川前辈给你托球？”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这样的影山让你有些害怕。你打了个哆嗦，连还和他暗自用着劲互相怼来怼去最后十指相扣就为往对方那处摁下去的手都松开了，默默地后退了一步，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眼解释。
“亲爱的，我们只是普通朋友。”
这句话一出来后，本来稳稳地单手抓着球的影山飞雄眼神一下子就震惊了，甚至于那颗排球都顺着倏然松开的力道一骨碌滚到了地面上。
而本人偏过了头，却无法知晓自己的耳根乃至脸上都染上了绯色，哪怕变成蒸汽泡泡壶也依旧结巴着：“说、说什么呢笨蛋……！”
你：？
本来只是随口的口头称呼却让面前这个单细胞幼驯染反应这么大倒是让你无端有些迷惑，在深思了几秒后恍然大悟，接着便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不是吧小飞雄？？单细胞也会因为喊你一句「亲爱的」就这么害羞吗哈哈哈——”
被人拆穿了的影山飞雄恼羞成怒地就将刚捡起来的球砸到你怀里，走过来一把轻扯住你的脸，声音低了下去，还混着些许恼怒：“别给我转移话题啊可恶！”
“好啦好啦——我和及川前辈在国中之后真的是第一次见——他可能偶然来到这里看到我在垫球就好心问我要不要帮我托球——哇呜小飞雄你这是什么表情啊！”
“给我提高警惕啊笨蛋！就这么轻易相信别人你难道是boke吗！”
“还不是因为他是小飞雄崇拜的前辈欸——”
“……就、就算这样也不可以！”
你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小飞雄，你难道是担心自己女儿早恋的操心爸爸吗。”
“哈？！”影山的脸黑了一瞬，接着不由分说地扣住你手往公园出口处走，一边走还边咬牙切齿地将你这句话怼了回去。
“笨蛋给我长点记性啊！”
“很凶欸小飞雄——”
“……啰嗦。”
没记错的话……今天应该是影山口中的「新生之间三对三比赛」。
放在床头柜上的闹钟定时响起，拉散的睡意让你完全不想睁开眼睛。但是啊、但是——
“要来看比赛吗？”
影山飞雄微侧着头，看起来很想装作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却被他那别扭的表情将心中的期盼全然拆穿。
你有些讶异：“可以吗？”
影山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语气：“应该、可以吧……？”
见他这副明明很想让你来看但又不乐意表现得太明显的表情，你很难压住始终想向上翘起的嘴角弧度。于是轻咳了一声之后，你将手攥成拳头轻碰了碰他的后背，声音清朗。
“放心啦小飞雄——我会去看的。”
“……说好了。”
——说好了。
从床上爬起来摁掉闹钟后，你朝距离自己房间不过一米距离的隔壁窗户看了一眼，琢磨着里头的影山飞雄应该是早就走了。
这家伙啊，在排球上面完全贯彻认真。
你叹了口气，边漫无目的地想着有这样一个时刻都有着动力来源的幼驯染不知是福还是祸、边走出房间拿起影山放在客厅里的小面包拆了包装含糊着咽了下去。
面包旁边放着一张小纸条。
「吃完再出门，不许不吃——kageyama」
“今天就麻烦菅原学长啦！”
你将两只手合十，对着面前银发泪痣的少年给予真诚90°鞠躬，语气诚恳，还合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我家那小飞雄就是一只单细胞的排球笨蛋，能做出这种事情出来虽然我不是很意外但是真的非常抱歉！！”
旁边正在垫着球练着手感的影山：“……”
正活动着手腕经过你身后的月岛：“噗嗤。”
一脸跃跃欲试正上蹿下跳的日向翔阳瞅了眼正挥洒着泪水就像是要土下座一般给菅原孝支道歉的女孩，先是歪了歪脑袋，后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眼睛一亮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其嗓门大得不行。
“千——代——同——学——”
影山飞雄视线一凛。
占有欲、独占欲。
不可抗拒的所有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