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重生(修)
遭瘟的小煞星!
匕首缩在谢韫怀里一动不动。谢韫看了它一眼,随手摸摸匕首,迎上了曲怀渺一言难尽的眼神:“表哥,今日怎么没去阆风巅听课”
曲怀渺顿了片刻,道:“卖法器。”
“家里的钱不够了么”曲怀渺唯一一件法器在长生门领的,谢韫算了算,自从她开始制作符箓之后,家里的钱总算勉强够用了,表哥大约是有其他开支。
“我新买了一件,原本要祭炼剑丸的,材质不错,上面的符文我重添一次就是了,也才三金,你先拿去用吧。”谢韫把怀里的匕首塞到曲怀渺手上,一双眼睛里满是真诚。
“不要!小姑娘,老夫不回去!老夫可有用了,你看你长得眉清目秀,老夫在教导你什么吹箫、九浅一深、十大名器什么的,将来必成大气!至少也勾引……呸,嫁个还丹人仙、不,嫁个地仙也不是不可能的。你怎么忍心把老夫交给这个死人脸无情无义无理取闹的小子呢”
匕首的声音凄婉尖利,像是即将要惨遭□□的贞节烈妇一样,在曲怀渺手里无力地挣扎着,谢韫就见着表哥那张万年不变的死人脸罕见地抽了抽。
“表哥,”谢韫看了匕首一眼,“刚才是它在说话吗”
曲怀渺点了点头,沉吟道:“他就是我卖掉的那法器。这也是卖他的原因。”
谢韫赞同地点了点头,表哥日日被这种神经病器灵骚扰,也是苦了他了。
“未免他再祸害别人,我还是去借把三昧真火,先把他弄死再——”仿佛是个拿滚水烫死蚂蚁的顽童,谢韫的语气竟然显得天真稚气,连曲怀渺听了都有些背脊发寒。
“小小年纪,竟有恁毒的心肠,你、你和这个小子简直是一脉相承,活该一辈子都观想不出来什么玩意儿——”她话音没落,就被匕首的尖声打断。
谢韫的指尖骤然冒出一股两昧真火:“炼精化气,俗称引气期,只有精气和真炁可以化成两昧真火,我想不会像三昧真火炼着那么疼,只是要稍微久一点吧”
细而轻的嗓音飘进匕首耳里,像是一根细细的针似的,密密匝匝地扎得匕首元神疼。
匕首眼见着两昧真火越靠越近,淡蓝苍白的焰火映出谢韫那张苍白漂亮的瓜子脸,映出了一种惊心动魄的刻薄。
“住手!你你你、你要是敢动手这辈子都别想知道怎么观想!”
谢韫的手被曲怀渺拦住了。
她知道,这事儿是曲怀渺的心病。谢韫的资质着实不错,先天神魂强大,现在是引气六品,正踩在引气后期的门槛上。
但是谢韫不能观想。
道门性命双修,命功修炼真炁真元,性功观想修炼神魂,谢韫虽然天生神魂强大不能观想,在修行界就相当于三级残废。
谢韫她晃了晃指尖的火苗,又凑近了匕首一些,编贝一样的白牙映照出森森的冷光,慢条斯理道:“有什么办法,说来听听。”
杀千刀的刻薄丫头!和她那个表哥简直是一脉相承。匕首忙道:“你先天神魂强大,几乎相当于普通人仙的强度,但你不能观想也就意味着你绝对不可能成就成就上品金丹,成为地仙。”
匕首很清楚,谢韫的资质四大仙门是瞧不上的,而不入四大仙门,散修连凝丹之法都难拿到,谢韫在修行界也就能混到个炼气九品圆满,在底层摸爬滚打。
匕首小心翼翼继续道:“我看你的症结在神魂上,我有一门夺天轮回大法,可以改善你神魂特质,让它能够观想,只是这门术法需要元神传法——当然,你如果不要我传法,也可以去九微宫找。”
夺天轮回大法是九微宫前辈苍华元君孟姒所创秘法,其强大整个修行界都有耳闻,但是九微宫和长生门同列四大仙门,以谢韫的资质,根本不可能拜入九微宫。
曲怀渺皱了皱眉。
谢韫知道他在担心些什么,她不能观想,这老魔却可以,若是让他抓着空子夺舍了,以谢韫的命修资质加上老魔的观想重修,百年之内就能出一尊地仙。
谢韫注视着他,收敛了笑容,认真说:“表哥,我想试一试。”
曲怀渺望着小表妹的脸,那双杏眼里散发出的是一种比星子还要璀璨的光彩,她很坚定又很平静地说:“我不想做平庸的修士,是故不欲琭琭如玉,珞珞如石,这是你教我的。”
曲怀渺无法拒绝,小表妹的一字一句都戳在他心底上。他打心眼儿里觉得谢韫有些地方与从前不一样了,却也说不上来。
“你让我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等待的时间让匕首十分难捱,他早看上谢韫的资质了,每天看得见吃不着十分叫人难受。
只要谢韫放开了神魂,即使他的元神在道战里受了损伤,比谢韫弱小百倍,想要夺舍也轻而易举。
等待的第四天,曲怀渺走了。匕首试探谢韫的口风,谢韫眉间似有愁色,匕首猜,她和曲怀渺那个混小子因为这事儿吵架了。
那遭瘟的小魔头就跟个乌龟壳似的,咬哪儿都无从下手,匕首恨他恨得牙痒痒,天天鼓动谢韫撇开曲怀渺单干,谢韫虽然有些意动,但还是谨守曲怀渺走前的教诲,根本不理他。
直到第十天,谢韫接到一只传音纸鹤后,才有了喜色:“表哥同意了。”
匕首心里乐开了花,盘算着日后第一个报复曲怀渺的时候让他死得体面点,也算全了今天的援手情谊。
“前辈,我们开始吧。”
匕首压制住心里的喜意,道:“好、好好,你将泥丸宫放开……”
谢韫冷眼看他元神进来,问了一声:“前辈,可以将泥丸宫封闭了么”
“可以了。”泥丸宫封闭,到时候她连个念头都传达不出去,正和匕首心意。
谢韫刚一封闭泥丸宫,就感到神魂似乎有些不受控制了。
“前辈,您这是在做什么”谢韫似乎有些惊怒,“您知道我表哥为什么同意这个办法吗我把命火交到了表哥手里,我说只要我的命火灭了,表哥就让长生门的仙长把你杀了。”
匕首微楞,随即哈哈大笑:“你敢把命火交给你表哥,你们兄妹感情真是不错。可惜……他在这儿,或许还能帮你。他不在这儿,老夫的法门可不会留痕迹,你的命火也就是我的命火了,我将来还得谢谢你这丫头呢。”
“前辈您知道么”谢韫偏了偏头,她的手和脚已经渐渐不受她的控制了,“他不在这儿才好呢。毕竟我也不想他瞧见我这样狠毒的模样……”
此时,谢韫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她的声带被匕首控制住,嘴唇只能维持住张开的姿势。
匕首心情很不错:“小姑娘瞎说的本事还不错,要不是老夫需要恢复实力,说不得就留下你当个逗趣儿的了。呵——这是什么火”
谢韫的表情定格在了一个甜笑。
匕首骇然地发现,一点火光自他元神小人心口亮起。他用尽全身力气,都不能将那火熄灭一丝一毫。
那点弱不禁风的火星附着在他的元神上,就像遇见了干柴滚油,瞬间面目狰狞起来。
“这是什么邪火”
“邪火”谢韫摇头,面对着摧枯拉朽的局势,露出了笃定的微笑,“是璇玑盏的灵火。”
谢韫死之前,用全部的元神和一魄引燃了璇玑盏,自时光长河溯流而上,重新回到了她十六岁的时候,还是个跟表哥一起相依为命的孤女。
因为丢掉了三魂七魄里的一魄,谢韫这辈子不能观想。她引诱匕首元神夺舍她,透支掉法力驱动璇玑盏,就是想看看能不能修补损伤。
但哪怕是璇玑盏的灯火,幽幽回到泥丸宫的紫府,谢韫的魂魄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复。
她还是不能观想。
谢韫吞噬掉匕首元神的愉悦立刻去了大半。她重生回来,是为了有机会证道天仙,可不是做个三等残废平庸一辈子。
谢韫本来就苍白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