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052等你下课
这边陈迟审完了林晓,那边李文斌也审完冯超有一阵子了。
其实刚刚审讯室里陈迟那些看似胸有成竹的话,都是林晓逃走之后陈迟心里的猜测,没想到竟然真的让他猜了个七七八八。
这件事情其实应该追溯到三十四年以前,张小梅那本日记上被撕了大半,最后一篇写的那个倾心之人就是冯超,撕日记的人也是冯超。
冯超和张小梅相识于一次冯超送货,张小梅家的小饭馆开了几十年,送货人换了一个又一个,就因为那次见面,冯超给他家送货送了十几年。
张小梅是个听话懂事的好姑娘,家庭条件在那个时候来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也可以说是小富即安。
而冯超比张小梅年长许多,家里供养着两个老人,走不远,只能靠给别人送货过活。
两人本来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想到最最狗血的事情发生了,张小梅的父母不同意两人的婚事。
如果只是单纯不同意,两人大可以偷偷把证一领,先斩后奏,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谁也没办法再阻止。
只是老两口一心想给独生女许一个好未来,相信了一个媒婆的鬼话,把自家女儿介绍给了一事无成,但是家境还算富裕的林天。
张小梅当然是一哭二闹三上吊,她父母也不是狠心的人,有一天忽然就答应了让她和冯超结婚,只是不好弗了林家的面子,需要张小梅亲自请林天吃一顿饭,如此就算是赔礼道歉过了,同时也显得他们家有气量。
和冯超的婚事,张小梅磨了接近一年父母都没松口,这时候忽然听到这天大的喜讯,又只是请吃饭这么简单的事情,立马就毫无防备的答应了。
没想到,竟然会遭到亲人的暗算。
那个年代观念相对保守,张小梅觉得自己不是完璧之身,不配再和冯超在一起,准备服毒自尽,没想到冯超不但没怪她,反而还救了她、说服了她。
迫于父母的压力,她嫁给了林天,不久之后,心灰意冷的冯超也娶了妻,成了家。
有一段时间两人是断了联系的,但结婚后林天逐渐露出了自己骨子里的天生的暴虐与懒惰,时常窝在家里喝酒到深夜,一喝醉就胡乱打人摔东西,打累了就睡。
冯超也终于发现,他心底里那个人从始至终就是张小梅,这个小饭馆就成了张小梅和冯超私会的绝佳场合。
所以后来饭馆没了,冯超没把东西藏在张小梅家,也没把东西放在自己家,而是每月花一部分钱把那个拥有两个人全部回忆的地方租了下来。
其实后来林天去世,两人是可以重新在一起的,但这时候林晓已经5、6岁了,他们两个人的结合,面临的不再只是张小梅的父母,而是四个家庭,也就作罢,虽然没有那一纸婚约,但两人彼此心知肚明就好,日子还是照过。
冯超也是真的以为林晓是自己的女儿,刚刚李文斌说完亲子鉴定结果,那满脸皱纹的老头果然难以接受,一直牢牢守着的心理防线瞬间崩溃,说出了这么一件困扰了他三十多年的陈年旧事。
陈迟最初以为张小梅死后,冯超是把林晓当成张小梅的影子,对她存有不轨的心思,才那么痛恨警察。
尤其是和张小梅的死有那么一点关系的周平,周平不好下手,他就借着这个大好时机重创了周平的外甥,阴差阳错之下误伤了余教授,他也就被无情地放弃,丢给了警察。
这个时候才理解了这个黄土埋到脖子的男人心底里最纯粹的那份感情,虽然处理方式不太恰当。
从林晓冒冒失失、破绽百出地出现在陈迟面前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姑娘被抛出来,绝不会那么简单。
他前前后后花了十来天,想要找出林晓到底哪句话是谎言。
后来发现,所有的一切全是谎言。
只有陈迟内心最不希望的一件事——陈迟母亲的死,是真话。
不过搞清楚这件事也好,至少他可以直视自己内心最脆弱的地方了,并且还战胜了它,心里有了想保护的人,真得可以所向披靡。
时间还早,陈迟心里有些乱糟糟的,解决了一件事,还有一万件事等着他去解决。
任永年真正的死因,刘玥的身份,王慧茹和王慧珠的关系,秦远在跳楼案里承担的角色,上次小区里那些跟踪者是不是还在跟踪,以及这些人和‘那位’的联系,甚至……
余亭松和那些人的联系。
千头万绪缠成一团乱麻,他努力想理出个线头来,却越理越乱。只能遵从心里的本能,选择了自己最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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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亭松今天下午四点就下班了,一出门,就看见一辆崭新的车,以及车旁边那位好像对自己早晨出门随便穿的一双鞋特别感兴趣、一直和它大眼瞪小眼地支队长。
余亭松不想被围观,加快脚步走了过去:“你没必要……”
“卧槽!”陈迟吓了一跳,“余教授你走路怎么没声儿?过来怎么不提醒我一下!”
余亭松:“……”
余亭松无奈,走远了几步:“……麻烦你注意着点,我要过来了。”
“哟!”陈迟笑嘻嘻地凑上去,奇道:“余教授今儿心情不错呀,都会开玩笑了!”
余亭松选择不说话,转过身去开车门,陈迟连忙上去殷勤地帮他把副驾驶的门打开了。
余亭松忍无可忍,终于还是问出了早上那个疑问:“你到底为什么一定要我坐副驾?”
陈迟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因为我这人有个毛病,副驾不坐个人陪我聊天的话我就犯困,一犯困车就开马路牙子上去了。”
余亭松奇道:“那请问你今天早上后半段是怎么安全抵达市局的?”
“这个嘛,”陈迟道:“当然是因为……因为……因为我心系市局一干大大小小等着我去破的案子,对工作的热爱,以及为国家稳定无私奉献的伟大精神!至于现在嘛,我是下班回家,没法继续当蜡烛燃烧自己了,当然病症就更严重了。”
“……”
余亭松抬起一只手按住自己疯狂跳动的眉心:“……说到案子,今天有什么进展?”
“今天……”陈迟本来想炫耀今天终于完完整整地搞清楚了一件事,话到嘴边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还是老样子咯,不然我也不可能这么早就来学校等你下课啊。”
“真的?”余亭松随口一问。
陈迟笑道:“当然是真的。”
余亭松神情淡漠地哦了一声,然后转过头去靠在副驾驶座上,不再说话了。
陈迟也没有再制造噪音,反常地沉默下来。他脑子里有许多模模糊糊不成形的想法,但现在还不是说出来的时候。
虽然内心不想承认,但毋庸置疑,余亭松绝对和那些人有很大的关联,虽然他相信余亭松不会做什么坏事,但他得找到证据,只有他自己相信是没有用的。
快到陈迟家的时候,副驾上的余亭松身体没有动,但忽然开口问了一句:“目标是我对吧?”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没主语,但陈迟就是听懂了:“不是你。”
余亭松问道:“那天小区里跟踪的那些人,找到了吗?”
“没。”陈迟摇了摇头。
余亭松又问:“你好像并不在意那些是什么人。”
“在意也没有用,”陈迟道:“只要他们不再出来找死就行。”
余亭松忽然问:“是不在乎,还是因为你知道他们根本不会把我怎么样?”
“……”
“从一开始你非要让我参与调查这个案子,”余亭松起身坐直了,视线不聚焦地看着远处:“就是想知道我那一年到底去了哪,我知道,你一直没有放弃探索这件事。”
陈迟沉声道:“不完全是。”
余亭松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在怀疑我。”
陈迟道:“怀疑说明不了什么,我们得有证据。”
“什么证据?”余亭松嘲讽道:“我和那些人勾结的证据吗?”
“余教授,”陈迟正色道:“你得清楚一件事。”
“什么事?”
麓临小区到了,陈迟在地下车库停好车,进了电梯才说:“只要你愿意说,我就可以无条件信任你,哪怕你拿把刀架我脖子上,我也愿意相信你是被迫的。”
当然说这话的时候陈迟不知道,不久后的将来,余亭松真的把一把刀架在了他脖子上。
余亭松嘴形动了动,喃喃道:“为什么?”
“不为什么。”陈迟道:“可能是因为你是这么多年唯一一个让我体会到心动是什么感觉的人。”
“……有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明一下,”尽管不想,但余亭松还是还是语气冷冷地道:“我和你,我们只能是朋友。”
“我知道,”此时已经下了电梯,密码锁解锁的声音盖住了陈迟声音里的落寞,他极轻极轻地笑了一声:“我只是心里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说过便罢,你听听就行,不用放在心上。”
“……”
“我比不上任何人。”余亭松站在玄关处没动,语气有些冷硬。
本来已经换好鞋朝里走去的陈迟忽然回过头来,神色很平静,郑重地说:“你比不上任何人,但你不是任何人,你在我这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
余亭松没说话,躲进了客卧,锁上了门。
他想逃。
这是他认识这个人这么久以来,不知道第多少次有这样的心情。
他想躲回那个常年风和日丽的小岛屿上,再也不要看见这个人,哪怕只是一眼也不行。
他就这么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仿佛什么也不去想,就可以当成一切都没发生。
当他察觉到这份错误的感情,想要逃离的时候,已经凭空生出了很多让他难以割舍的纠葛,但他迟早还是要割舍的。
就像正在面临一道只有一个选项的选择题,他身上发生过的一切将他的退路斩得一干二净,他不想选,但没有任何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