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044纽带
周局人未到声先至：“陈迟，你——”
话没说完，审讯椅里坐着的林晓忽然转头看过来，让他觉得莫名眼熟。
“周局，赵局。”
宋晓芸和小眼镜都站起来行礼，只有陈迟还坐着，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在想什么。
林晓也跟着站了起来：“……周局，您现在都是局长了。”
周局勉强压下火气，沉声道：“这位姑娘，我看你有点面熟。”
林晓冷笑一声：“周局，果然贵人多忘事，看来您早就不记得我死在戒毒所里的妈妈了。”
周局一愣，惊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你就是那个小姑娘，我记得你的，我当时太忙了，答应你的我从来没忘过，一个月看你妈妈一次，我都做到了，只是……只是……”
林晓皮笑肉不笑道：“只是忙着升官发财吗？”
周平皱着眉，心情有些复杂：“不是的，当时有个案子，我……迟去了几天，没想到……戒毒所那帮人我打过招呼的，他们……他们……”
林晓脸色一冷：“算了，已经不重要了，十几年过去了，她投胎转世的话都上初中了。”
周平面有痛色，却终究什么也说不出口。
十几年前，周平还是个支队长，槐杨区抓了人之后，按照规定是要把涉毒相关人员交给禁毒大队的，但是禁毒大队几个领头人物当时有个跨省的案子，一时间回不来。
周平请示过局长后，亲自把人交给了戒毒所，当时那个女人身边只有一个小丫头忙前忙后，就是十几岁的林晓。
周平看她可怜，答应一个月带她去看望妈妈一次，没想到有一回晚了几天，那女人就生病死在戒毒所里了。
那小丫头刚开始是不恨他的，也不知道从哪听说她妈妈是被人害了才染上毒瘾的，一定要周平帮忙查，周平也答应了，后来一直没什么发现，就不了了之了，从那之后也再没见过林晓。
十几年后再次见面竟然是这种场景，难免令人唏嘘。
两位局长离开后，李文斌接替了宋晓芸的工作：“这位姑娘，我大概明白了，这件事确实不能怪我们周局，刑侦支队长工作都很忙，何况是十几年前，各种罪恶都在暗地里偷偷发生，没有办法两全的，逝者已去，姑娘你节哀。”
林晓不吭声，脸色还是十分阴沉。
陈迟这种没同情心的当然不会管这种无厘头的恩恩怨怨，继续问道：“你说你爸车祸去世了，是怎么回事？”
林晓面色缓和了一点，道：“这个我就更不记得了，当时我可能也就五六岁，我爸不是什么好东西，把一个人打成了重伤，进局子里蹲了半年，后来好不容易出来了，没过多久，他把抓他那人的老婆给撞死了，自己也死了。”
“！”
什么？！
陈迟越听越不对劲，脑子混乱一片，听到最后甚至忍不住整个人颤抖了起来，声音也是颤抖的：“你爸叫什么名字？你……不是，什么时候的事？抓你爸的那个人叫什么名字？”
林晓摇摇头：“我爸叫林天，零零年左右的事吧，至于那个抓人的，不太记得了，好像也姓陈吧，我太小了那时候，哎陈队长你……”
话没说完，陈迟就站起来夺门而出了！
“队长……你去哪儿啊？陈队？”李文斌也喊他。
陈迟一步也没停的回了办公室，‘嘭！’一声甩上了门。
李文斌失去了主心骨，而且陈队那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吩咐宋晓芸：“小宋，你先照顾一下这位姑娘，这位姑娘，麻烦你在这先待一会儿，有什么事找这位女警官就好。”
“是！”“好。”
李文斌交代完后，忙朝陈迟跑的方向追去，一推办公室的门，推不开，门竟然从里面反锁了。
这可真是太反常了，他有些诧异，更多的还是着急：“陈队？陈队？！”
“……”
里面一片安静，什么声音也没有。
陈迟就仰面瘫倒在办公室的沙发上。
他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没干，什么也不想干，就这么瘫倒着。
这么多年了，他感觉自己就像一只浸泡在温水里的青蛙，被煮了这么久，明明感觉不到痛苦的，却忽然被人捞出来扔在了地上。
明明应该是得救了才对，可惜地面上的温度比水的温度还要高，他努力适应，但怎么也适应不了，只感觉到窒息。
他再也不想在市局待下去了，缓缓坐了起来，打开门，不理会外面李文斌的急切询问，独自一人往市局外面走。
他现在脑子里一片空白，本能地站在路边准备拦辆车。
李文斌终究还是放心不下，默默跟了上去。他不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道不能放任自己的队长这样下去，开车过来载了他一程。
陈迟上车之后一句话也没说，李文斌想问，看见后视镜里陈队紧闭的双眼还是没问出口。
还是得留一点空间给他自己消化，他准备先送队长回家。
·
城市的另外一边，ktv，那个一开始就站在一边的年轻人还在，他小心翼翼地问自己的老板：“老板，您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黑衣男人挑了挑眉，笑道：“你在怪我？”
年轻人立马低头：“属下不敢。”
男人点燃一根烟，看着烟丝一圈圈淡去，开口道：“你还是太单纯，你告诉我，温水煮青蛙和被开水直接烫死的青蛙哪个更痛苦？”
年轻人不解，忐忑了两秒，还是道：“开水直接烫死的吧。”
听见这个答案，男人大笑了一阵，好不容易才停下来：“果然单纯，听好了，先把他放在温水里煮，再捞出来晒，在他以为自己会被晒死的时候，再把他扔进油锅炸，这样才痛苦。”
“是，老板，您说的对。”年轻人温顺地附和。
十月底，天气正在转凉，满屋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都怕自己哪天一个不小心触了这位老板的逆鳞，就成这个下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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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迟坐在警车后座，思绪放空，满脑子都是撞车时妈妈留了满地的鲜红的血。
他还记得救护车上妈妈临走前抓着他的手，泪流满面，但却是笑着的，她艰难地说：“阿迟，我好像看到你姥姥姥爷他们了，以前我没好好陪陪他们，现在终于可以去照顾他们了……你别哭，一定要好好活下去，陪着你爸爸，他一个人不行的，你得……陪着他，一定要……”
陈迟没出声，泪水却顺着眼角滑落下来。
那个时候他应该也是满头满脸的血和满脸的泪水吧，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这画面却随着一次又一次的午夜梦回越来越清晰起来，怎么也挥散不去。
他忽然很想余亭松。也许只有那个人，才能让他稍微好受一点吧。
陈迟悄悄埋首在膝弯，用外套袖子擦干眼泪，又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确认没有异样了，才开口对李文斌说：“去槐杨区人民医院。”
李文斌当然是照做的，找了一处地方掉头，朝槐杨区驶去。
此时，人民医院——
“余教授，饭买回来了，您先吃点再看书吧。”
小实习警杨浩辰依然担负着照顾余亭松的重任。
余亭松一抬头，看见只有实习警在，另一个人竟然过了二十分钟了还没到，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哦，先放着，你们队长呢？”
现在已经是晚上7点了，按照惯例，陈迟下班后会来余亭松这看他一眼，顺便也就把晚饭捎着买了。
今天这个点竟然还没到，有点反常。
“应该是还在路上吧。”杨浩辰说，“已经7点了，您先吃点吧，队长说您得吃清淡的，我随便买了一份，您要是不喜欢我再去买别的。”
余亭松打开饭盒，道：“没有不喜欢，那我们先吃吧，他可能是有事耽误了。”
“好。”小实习警羞涩一笑。
他觉得余教授可真是个好人，虽然不爱说话，表面看着冷漠，但对他非常温和，就像对自己的学生一样，陈队给他安排的这份工作可真是太舒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