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科学求证
晚自习第二节。
教室门口，物理李老师向教室里喊了声：
“楚擎。有人找。”
楚擎从演算的稿纸上抬头一望，门口站着一对中年夫妇，脸上挂着谦卑的笑。
“李老师，我不想见他们。”
楚擎说完，埋下头继续做题。
秉性清高的李老师笑着看向少年，转头对中年夫妇耸耸肩，把门轻轻关上。
对楚擎来说，夫妇的脸完全是陌生的。
不用猜，一定是自己挽救的落水学生的家长，前来表达感谢。
最近几天，已经有3对家长来教室找他致谢了。
楚擎接受了他们的谢意，但对实质化的谢礼统统拒绝了。
临江县百姓虽穷，但都保持着知恩图报的优良传统。
有一对经济条件不太好的家长甚至提来了两篮子鸡蛋。
还有一只咯咯叫的老母鸡，说要给英雄补补身子。
弄得楚擎哭笑不得。
靠教室门口坐着胡丽菁，他江上救人的事迹是瞒不住了。
别看这妞胸不大，对a……不，对a要不起，耳朵却挺大。
教室外的谈话声音再小，她都能听得一字不漏，然后传出去。
女人横竖都是嘴，根本防不住。
传出去的消息还都进行过艺术加工，把她擎哥捧得跟天神下凡似的。
不过，见识过那场灾难的人，如果知道有一位少年多次游入江心漩涡救出6条人命，不用胡丽菁捧，也会视楚擎为神明。
只有目击者和亲历者知道，那恐怖的巨浪，根本不是凡人力量可以抗衡的。
在胡丽菁的不懈努力下，楚擎勇救落水学生的消息早就传遍全班。
无论男生女生，叫他“擎哥”的人越来越多。
今晚楚擎不出去见这两位家长，是真的烦了，有种前世疲于应酬的感觉。
关键原因是，他在进行一项重要的计算……
下课上厕所，为避免纠缠，他直接从后门溜出去。
没想到那对夫妇一直没走，在外面守着他。
“楚擎同学，你好。我们是崔鹏的家长。”男的说。
“嗯。”楚擎点点头：
“不用谢，我是共青团员，接受党的教育，助人为乐，对需要帮助的人伸出援助之手，是我们团员应该做的。”
不等对方道谢，他先把官方答复抛出来了。
结果，还是免不了和夫妇俩极限拉扯一番。
好不容易谢绝掉礼金，把他们打发走。
从厕所回来，他继续埋首于稿纸，运笔如飞，进行计算。
稿纸上写满了这学期刚学的运动方程。
稿纸上方垫着一块剪报，是本市日报关于“沉船事故”的最新报道。
据报道，沉船的原因主要有两点：
1、渡船超载严重。船老板为了揽财，准载50人的船，竟载了113名乘客！
2、江上游水电站开闸放水的时间有误。
确切地说，是水电局当值工班长失误。
按规章应该晚上9点开闸，他提前到下午6点放水，人为造成了那次洪峰。
这两点原因和楚擎前世记忆中一模一样。
但作为从未来回来的人，楚擎清楚地记得十多年后，临江县现任县长落马。
新闻报道，他的罪行之中，除了贪污受贿等蛀虫基操以外，还有一条很另类的：
此人任临江县长时，在“沉船事故”中，由他领衔的县官府为了规避监管责任，栽赃嫁祸给水电局，隐瞒事故真相，导致水电局负责人遭到处分。
或许在别的观众眼中，此人密密麻麻的罪行中，那些天文数字的腐败金额更显眼。
这一条实在不起眼。
但只有这一条，给楚擎留下了深刻印象。
因为这一条，是对90多条生命、90多个罹难者家庭的不负责和不尊重！
重生之后，楚擎亲历了这次灾难，罹难者的痛苦他感同身受。
冥冥之中他心有所感。
或许这场事故和5年前夺走父亲生命的那次事故，背后的原因是一样的！
只不过父亲那次死者只有一人，没引起大规模的调查。
未来那条新闻中说当时（也就是现在）的县官府“隐瞒事情真相”。
却没有说明事情的真相是什么。
新闻背后，真相是否已浮出水面？
但因为怕唤起罹难者家庭的痛苦记忆，所以媒体选择了沉默？
毕竟十几年过去，时过境迁，逝者已矣。
罹难者家庭很可能对事故真相没那么关心了。
就像郁禾的父母一样，他们只想忘掉那场惨剧。
但楚擎猜测，事实很可能是，十几年后，人们也没能找到这场江难的真相！
趁现在灾难刚刚过去，他要尝试用科学的方法去伪存真！
“沙沙沙沙……”
少年在稿纸上奋笔疾书。
终于，他抬起头来，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呼！”
他成功了。
或者说，他证明了报纸上的报道有误。
这件事，确实不是水电局的锅。
李老师坐在讲台后面打起了盹，呼噜声不算大。
李老师是位传奇人物，说他是临江全县的物理学泰斗也不为过。
85年全市理科状元，考入青化大学理论物理系，学习成绩名列前茅。
一毕业就能实现所有人儿时的梦想——当科学家。
结果大四那年他脑子一热，走了弯路，被发配回原籍。
就连进入临江高中教书都费了不少周折。
关于这段经历，李老师并不回避，经常跟大家说：
“我当时真的就是见那个女同学长得漂亮。她说：‘同学，我实在太饿了，这食绝不下去了，你帮我拿着标语，我去吃碗面就回来。’我能怎么样，只能选择帮她呗。结果，她再也没回来。我被抓住时手里还举着标语呢……”
楚擎拿着稿纸和剪报走上讲台。
“李老师。”
李老师擦擦口水，睡眼惺忪地听他讲：
“……据这个报道，翻船事故发生时是6点35分，水电站开闸放水是6点正。
“已知出事地点和水电站的距离，如果水能在35分钟内到达事故现场，根据我的反算，大坝高度应该是221米。
“可是大坝不可能这么高啊。
“所以我判断这场事故不是由水电站开闸放水引起的！”
楚擎一番慷慨陈词。
虽然尽量压低声音，但还是落在前面大部分同学的耳朵里。
大家抬起头来，看向讲台。
楚擎平静了一下，说：“李老师，请您看看，我这个计算过程对吗？”
李老师是何许人也，只花了不到5秒钟就扫完稿纸，悠悠说：
“计算过程没问题……”
楚擎不禁喜笑颜开，就听李老师说：
“但你的假定有问题。”
楚擎一脸失望。
李老师说：
“你们高中阶段学习的是固体运动学，你的计算是把水当作一颗光滑无摩擦的小球来算的。
“但江水是流体，不能这么算。所以你的过程正确，由于假定错误，导致了结果也不对。”
楚擎不由得叹了口气，对李老师道了谢，拿着稿纸就准备回座位。
李老师却不松手，他目不转睛地望着稿纸，一动不动，似是老僧入定。
约半分钟后，他微微一笑：
“我刚才用流体力学算了一下，如果事故是由开闸放水引起，那么水电站大坝该有192米高。”
“实际有这么高吗？”
李老师“哧”的笑了一声：
“三峡大坝才181米呢！咱们一个小破县城的水坝能比那高？”
“明白了，李老师。”楚擎重重点头。
事故确实跟水电站没半毛钱关系。
事故当天，水电站有没有提前放水，这事都只有天知道。
半生郁郁不得志的李老师，看着面容稚嫩的学生。
酒瓶底一般的镜片后面，浑浊的眼睛里放射出欣赏的神采。
下面的同学十分诧异，他们从来没在李老师脸上见过这副表情。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老师的欣赏并不是针对楚擎的计算，而是他做这件事背后的动机。
那是一腔少年热血！
想当年，自己也是这样的啊……
“李老师……”楚擎的声音打断了李老师的青春回忆：
“如果洪水不是由外力引起，而是原地自行爆发，有可能吗？”
李老师反问：“事故发生时，江底有爆炸声吗？”
“没有。”
“那就无法解释了。只能等上面的调查组去江底调查咯。”
李老师看报纸只关注数据，可能没注意到，报纸上已经是结论。
调查组不会继续调查了。
楚擎心说：
那就只有我来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