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人心如镜，相由心生。她大概长了一副极为深情的眼睛，看人缠绵却真诚，她说骗人，柔声道出的话却唯独不骗他，某一时间，临渊内心深处有一角似乎被轻轻撞着了一般，感觉似曾相识，却又突兀无状。眉头一点点深皱，看着眼前说情话如同喝水一般随意的女子，临渊却想着是不是面对沧陌，她也是这般。
不是修得无情道，难道是……
“佛修？”
顾絮闻言色变，刚上头的情愫一下子降了大半。身边商行粥恰到好处的噗出一口心血。顾絮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舍下了临渊上神，回身扶人，做神仙的都或多或少有一手医学本事，顾絮握住了全知的命门，察觉出这血是气急攻心出来的，一脸忧愁，“清心静气，不要胡思乱想。”
商行粥不理她，只看着不远处的上神。
然而不过眨眼的功夫，临渊已经跟随出门相迎的宫人进了九重天庭。顾絮顺着目光看过去，只见到一抹白色背影。
“你心悦他？”商行粥面无血色，所有的情绪暗藏在柔弱的俊美面孔下。
顾絮闻言笑了笑，全知如今一头雪发，是天雷劫下天道对他差点成魔的惩罚，纵使谪仙之姿，容貌出尘，但还不是归附在了帝后手下。在这样的旧情人前，她怎么可能说实话呢？
“临渊是上古的战神，于我而言，望尘莫及。”
说的是否认的话，但是听在商行粥的耳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太和殿是个好地方，就在九重天庭以下，来来往往面见天帝的人低头就能看见。临渊上神刚走，远处就又现出几抹淡色的光芒，走近时显露真形，多数是面生的兵将，唯独最后面的那一人，看着有些眼熟。
拄着比人高的檀木杖，白发长须，佝偻身形，正是不久前才并肩作战过的须弥山山神！
临渊刚进去，山神就被带回来，这是要开除魔大会？顾絮注意力随着那些人而移动。然而不痛不痒的注视并没有分来天将们的半分目光，反而只有走在最后面的山神老头敏感的转过头，面朝着她的方向，满是褶皱的老脸慢慢露出了一个浅薄的微笑。
顾絮猛地一怔。
像是错觉，就在刚刚山神面对她笑的时候，她明显看见了老头身后有着一巨大到能掩盖他全身的黑影，连接着血肉，似魑非睨。黑色的浓雾笼罩全部，看不清黑影本来面目。
身边商行粥压抑着低咳了两声。顾絮只错开了一眼，在抬头看，山神已经收回目光，依旧是熟悉的瘦弱老头模样，没有任何怪异的地方，跟随兵将们走进了九重天庭。
没有人察觉出不同，就连已经觉醒神通的全知，都还一门心思放在男女之情上。
只有她瞥见山神老头的魔身，这非常不对劲。
按捺下心中的不安，顾絮再次拒绝商行粥的挽留，通知太和殿的仙侍们将他们的新主子带回去。直到看不见商行粥的身影，才转身回程，走了没两步，就听见脑海里珠灵霸霸凉凉的声音，“我建议你用跑的。”
出事了。
顾絮第一个反应，联想到方才见过的山神老头，脚步加快。
对她来说，珠灵霸霸真是一个神奇的存在。
说它强悍，却只能待在她识海那一亩三分地。嫌它只不过是一只小精灵，偏偏又知晓许许多多一般人都不知道的事，时常能在关键时刻给予提醒，让她避免危险和错路。
“说起来，全知只道我是余毒未清，泡几天澡就好了，到时候你该怎么办呢？”顾絮假模假样的提醒。
珠灵嘻嘻一笑：“他说什么你都信，这么好骗？”
顾絮脸又黑下来，没忍住抽了珠灵一鞭子。
“呀呀呀痛！你这个暴徒！”
跑是不可能跑的。天界不大，但要找一个仙显然是再容易不过的事。顾絮就不信，帝后面前小小的一个山神能继续隐藏魔身，混迹在众仙之中。更何况，这个时候跑路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回程时被天帝的狗腿子司命真君带着一群天兵追上，顾絮不得已停下脚步，回头假笑。
“真君。”
司命真君在天界是出了名的花花肠子，九转十八弯的那种，见人就笑，对着顾絮道，“仙子真是让人好找。”
顾絮一脸麻木，想说我认识你吗？
司命真君做了请的手势：“帝后有请。”
瞧瞧这架势，一个真君领着七八个天兵。恐怕不是请，而是押。
但是又能怎么办，她只不过一个小仙而已。
顾絮也是第一次正正经经进入天庭，帝后的地盘。
九天之上以九层浮空云盾承托。仙岛林立，浮云直上。进殿辉煌，帝后高坐，左侧是冰冷神色的临渊上神，右侧是好久不见的太上老君。
底下是林上仙，还有自觉归位的司命真君。
山神老头以一个诡异而狼狈的姿势跪在大殿地面上，低垂着头颅，咋一看了无生息，仔细看还留着气在。
顾絮显示瞟了一眼上头，天帝紫宸，天后皇珺，对她来说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陌生人。
在帝后面前，顾絮只算得上是小蟹小虾，身上青衣是寻常鲛人纱，素面朝天，她垂眸，脸色平和，没有多看其他人，对着帝后的方向行礼鞠躬，让人挑不出毛病。
“小仙顾絮，见过天帝天后。”
做神仙的行礼还是随意方便的，鞠了躬能自己起来，只是她起来之后，双眼直视前方，看见帝后面色沉沉，似乎不太高兴。
一旁的林上仙见此说道，“如帝后所见，须弥山神已经成为魔族寄生体，顾小仙恐怕也难逃厄运。为今之计，是趁着魔息还在，逼问出其他天魔的下落，设法将他们一举歼灭。”
魔族寄生？还有什么叫她也难逃厄运？
顾絮一脸懵的往山神身上看了一眼。像是感觉到视线，老头凭着最后一口气抬起头……
本就是个干巴巴瘦小的老人，此次一见，山神更显老态，脸上肉几乎都不见了，皮包着骨头，浑浊的眼睛挣得老大，笑起来的样子一点都不像是正常人！
啊这，
是就地正法了？
应该是看出她疑惑不解，一旁太上老君看在有几分交情的面上提醒了一句：“须弥山神是来自首的，他不小心被魔族余孽寄生，求得帝后去了仙骨，如今也摆脱了魔息的纠缠。”
顾絮想过很多种山神老头被揭穿的场面，唯独没有想到最后居然是他自首。
不仅自己自首，还把她拉下马。
顾絮不自觉摸了摸脸。
“天魔一事，不宜张扬。”天帝紫宸外貌不如一般仙君俊美，但是胜在威严。他留着长而浓密的胡须，看似老大叔，其实年纪比在场上神还要小个几万岁。
天帝边抚着长须边走下长阶，一脸慈祥的对顾絮到：“顾小仙不用害怕，此次须弥山灭杀血魔，你有功无过。但是天魔一事事关重大，还需你多加配合。”
顾絮心说小事我一定配合，但是如何像山神老头这样自杀式求命，恐怕不行。
她一脸正直，“不知帝君所言的配合，是？”
“山神的样子顾仙子也看到了。”林上仙面色冰冷，说话丝毫不留情面，“上古时天魔就是能毁天灭地的存在。如今不过安稳了几万年，天魔又重现须弥山。至今为止，但凡接触过血魔的，不论是人是仙，都已经成为了魔族寄生体。”
顾絮回想了一下，似乎是这么回事。
当初山上混乱一片，不幸闯入的凡人全被血藤扎死了，剩下的生灵走兽也各个神志不清发疯发魔。
山神老头再不济也是个地仙，现在的消息却是也没有逃过魔族寄体。
那其他人……
临渊上神不用说，他的业火能把血魔烧化了，自然是没有魔族敢对上他的。
商行粥虽说是凡人，但他以全知应劫，天雷劈了那么多道，再厉害的魔都给劈死了。
剩下的，
顾絮倒吸一口凉气。
当场就想叫商行粥上来对质！
他当时是咋说的？沾染了一些魅息诱发情毒而已啊！
然而说曹操曹操就到。顾絮还没有想明白，只见到面不太生的天将从殿外走进来，上前说道，“启禀帝君，全知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