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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怀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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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梦生一直很喜欢盯着师姐的眼眸看,总觉得师姐那一双眼睛十分好看,明眸凝紫,含光流转,星光点点,那清丽的紫色好似这湖中青莲一般,在白皙似雪的肤色衬托下,秀婉出尘,不似凡间应有。

    柳梦生曾经跟琴秋师姐开玩笑地说道:“这世上的青莲都是从师姐的眼中借了几分颜色,才能出落得如此美丽。”

    结果自然是被琴秋师姐罚去抄了十几遍碑文,哦,对了,其实一开始只罚了十遍,后面那几遍是因为柳梦生听师姐弹曲听得出神了才又被加罚的。

    柳梦生一听师姐以后不再让他这么盯着看了,想当然地以为师姐说的是气话,遂连忙起身鞠躬道歉:“师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这般敷衍的道歉,自然是不被领情的了。柳琴秋见了轻哼一声,就将头又转向了另一侧,扮出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柳梦生知道师姐在跟他赌气,所以也没指望仅凭一两句道歉就能让师姐消气,于是又赶紧转到那一边,端正地施了一礼道:“师姐,师弟知错了。”

    可柳梦生一抬头却见琴秋师姐这次连身子都转了过去背对着他,好像是用行动来告诉柳梦生现在不想理他一般。

    柳梦生以前自己这么正经地道歉的时候,虽不能让师姐完全消气,但至少能让师姐开口叫他去抄碑文,而柳梦生只需乖乖领罚就好。像这般装作视而不见的情况,柳梦生还是头一次遇见。

    难道师姐没有看见?柳梦生有点犹疑,遂又转去故技重施了一番,然而一抬头却见师姐又背向了自己。

    既然师姐不想开口,那我主动请罚便是,柳梦生干脆心里一横,转去用哀求的语气说道:“师姐,我真的错了。不要不说话,好不好?只要师姐开口,我就算把那碑文抄上十遍一百遍都行,好不好?师姐?”

    柳琴秋悄悄地瞄了一眼,见他这般好笑,就强忍着笑意,悠悠道:“这可是你说的哦。”

    “当然,认打认罚,绝不还口,”柳梦生一听师姐开口了,就知道事情有回旋的余地,心里便松了一口气。

    柳琴秋忍俊不禁,但又马上收了笑容,扮作正色地问道:“那师弟是想抄一百遍碑文,还是两百遍呀?”

    “啊,抄这么多呀,”柳梦生将自己脑子里最先蹦出来的想法脱口而出。

    “哼,就知道你不是真心悔过,”柳琴秋娇叱道。

    “别别别!师姐,我认真的!两百遍,就两百遍,不抄完不吃饭!”柳梦生慌忙说道。

    “不抄完不吃饭,”柳琴秋将信将疑地反问道,“就不怕饿着?”

    “师姐放心,饿个一两天死不了,”柳梦生自信地拍着胸脯道。

    “一两天就能抄完两百遍?”柳琴秋又问。

    “这……”柳梦生没想到师姐怀疑的是他能不能抄完,而不是自己能不能真的挨上两天饿,遂施礼求饶道,“要不还是每天吃一顿吧?就吃一顿。”

    “放心,不会饿着师弟的,”柳琴秋不由掩唇笑了出来。

    “就知道师姐最好了,”柳梦生一听自己不用挨饿了就高兴地站直了身子。

    “但是两百遍,可一遍不许少,”柳琴秋又道。

    “啊,好吧,我抄我抄,”柳梦生闻言立马垂头丧气地坐回到凳子上,早知道刚才就说一百遍了。

    “喏,”柳琴秋将手伸了过来。

    “师姐这是?”刚刚勉强接受自己要抄两百遍碑文这个现实,柳梦生一时间不知道师姐想要何物。

    “将那小香囊拿给师姐看看吧,”柳琴秋无奈地叹了口气道。

    “哦!在这里,”柳梦生连忙从怀里掏出一只红色的香囊。这香囊上用来系挂的绳结已经被干净利落地削断了,而香囊中放的也非是香料,而是先前曾拍在那姑娘面门上的玉石。

    柳梦生将装着玉石的香囊连同一段红绸一并双手呈给师姐,柳琴秋笑着轻轻拎起香囊,将安放在里面的玉石拿出,仔细查看起来。

    这块玉通体鲜红色,好像是渗入了鲜血一般,在阳光下观看这玉中还有丝丝深红色的脉络,若是观察时间长了,还会产生这深红色脉络像是在流动一样的错觉,不过最奇怪的是,一般的玉石都是温润清凉的,可是这块玉却是温暖得好像是活物一般。

    说起来柳梦生出去经历这一路波折也皆是因这血玉而起的,记得那天临近日落,柳梦生正在亭前日常被罚,对,现在想来,柳梦生之前还欠了十遍碑文没抄完呢,算起来已经欠了两百一十遍。

    但那不是重点,那天直到傍晚柳梦生还差了十一遍碑文没有抄完,而柳琴秋见天色向晚便去准备饭菜了,留下柳梦生一人抄写碑文。没了师姐作伴,抄写这枯燥晦涩的碑文着实让柳梦生叫苦不迭。要不是师姐说回来检查进度,不再抄完两遍就不让吃饭了,柳梦生绝对是要偷懒的。说是抄写,这碑文柳梦生实际上已经抄了不下百遍了,虽然是鬼画符,也早就能默写了。

    只是柳梦生奋笔疾书刚刚默写完一遍,月亮都已经出来了。柳梦生心想这日落后光线太暗总得找蜡烛点上吧,到时候师姐来了就说找蜡烛耽搁了,也许就能少写一遍了。

    于是柳梦生就停下笔来,跑到梅林边上,心想今夜月色初明,偶有云朵遮住月光,正适合找个树枝躺上一会儿。可就在柳梦生刚飞身爬上一棵树的时候,余光却扫到有一道人影快速穿出梅林,向着小竹林的方向疾行而去。

    自柳梦生来到这桃花坞,从未见有人从这梅林穿过来,现在这人突然造访,还是趁着夜色而来,不免让柳梦生警惕了起来。为了防范此人有所图谋不轨,尤其是怕此人会对琴秋师姐不利,柳梦生当即隐去自己的气息悄悄跟了上去。

    一路跟在那人后面,柳梦生却惊讶地发现此人似乎对桃花坞十分熟悉,随即脑中浮现了个想法,难道是师父他老人家云游回来了?

    见此人步伐轻盈,行处未有停留,应该是有明确的目的地了。正值一片流云遮住了月光,四周光线暗淡了下去,柳梦生趁这机会催动体内气息散出来,向那人探了过去,却居然感觉不到任何气息回应。柳梦生一惊,居然能把气息隐去到这种程度,看来是位相当了得的高手了。

    可谁知就是这么一探,竟然被对方察觉了,那人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身来。柳梦生自诩师姐教他的这种探查气息的功夫他已经练得炉火纯青了,平日里用起来可是连警觉的小鸟都不会察觉到的。

    不曾料到这次竟然会被对方发现了,柳梦生与那人不足十五步的距离,一时间周围又没有可以掩身之处,于是就这样直愣愣地和那人对望上了。

    碍于流云遮月,柳梦生不能借月光看清那人相貌,单凭身形看去应该是位女子。平日里,柳梦生总幻想自己的师父应该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所以就下意识地认定自己面前这位断然不可能是师父他老人家。

    可为何她能如此熟悉桃花坞?难道师父除了师姐和自己二人以外,门下还有别的弟子?不对,柳梦生根本没听过师姐有提到过有其他同门,不会是师父他老人家云游的时候临时收的吧?那也不对啊,看这姑娘如此熟悉此地,应该是来过的。

    柳梦生本能地用左手拇指将腰间的木剑推出剑鞘一分,以便快速出剑,然而这个小动作似乎也被对方发觉了。

    只见那人身子前倾了几分,还未等柳梦生看清楚她的动作,那人就突然接近到他眼前,与此同时左手一掌直奔柳梦生面门。柳梦生并没有想到此人身法如此凌厉,竟然能从那么远的距离,仅凭一步就能轻易近身。

    柳梦生心中大骇,然而根本来不及出剑,于是牙关紧闭仰身避过这一掌。那女子没有收住这一掌的力道,直接从柳梦生身上腾空掠过。

    柳梦生眼看这一掌从自己眼前划过,掌风刮在脸上竟然有丝丝痛感。柳梦生心里暗自叫苦,若是这一掌真打中了,别说是毁容了,自己小命都得交代在这儿了。

    虽然避过了这一掌,柳梦生却因为回避动作过大根本稳不住身法,只得翻手撑地一个侧翻,如此动作虽是难看了些,但这样不仅能重新稳住身形,也能在起身的时候直接面向对手。

    然而等柳梦生回过身来的那一刻,却发现下一掌早已迎面而来,完了,此命休矣!

    柳梦生自知这一掌已是避不过了,就闭上了眼睛准备接下这致命的一击。只是闭上眼的那一刻,师姐的音容赫然眼前,柳梦生不由心中一悸,随即身心都沉浸在一股莫大的遗憾之中,以后再也看不见师姐了。

    而后思绪万千,虽然自问这个师弟当得不怎么争气,但是自己若真是魂归故里了,师姐肯定会伤心死的,想来能做琴秋师姐的师弟,还真的是件幸福的事情呀,要是能重来自己一定要好好练功学习,好好待琴秋师姐,不再总是惹师姐生气了。

    柳梦生如是想着,但他很快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哎…等一下…过了这么久,这一掌怎么还没打下来啊?

    柳梦生到现在才发现自己还没有中掌,不由心中奇怪,于是慢慢地把眼睛眯开了一条小缝。眼前光景渐明,柳梦生却见这一掌停在自己左眼不到一指处,而出掌的那人正呆呆地看着自己。

    此时薄云缠玉,月色透纱,柳梦生得以依稀辨清此人面容,一眼看去似乎是位比自己要小得多的姑娘,十六七岁的样子,一袭红裳,脸上有点婴儿肥,显得稚气未消,着实可爱。

    未等柳梦生完全睁开眼睛,便听到一声剑鸣传来,随即眼角瞥见一道寒光掠过,直逼眼前的红衣姑娘而来。

    红衣姑娘一惊,立刻向后跳开,凌空转身避过寒锋。那柄长剑擦过她的腰间,没入了一旁的青石中,柳梦生立刻识出了这柄剑便是琴秋师姐的佩剑离钗。

    远处,柳琴秋剑指一并向着方才出剑的方向,神情肃穆地凝视着那红衣姑娘。柳梦生见了当即就明白发生了什么,估计是师姐见他这般危急,便飞剑攻来,不求能伤到红衣姑娘,但求能逼退她,护住柳梦生。

    那红衣姑娘接连退了几步,惊讶地回头,正巧与柳琴秋的目光相接,便是怔住了。而柳琴秋也在目光相接的那一刻停住了动作,并没有驱剑回锋。

    薄云慢慢褪去,月光渐渐照亮了柳琴秋,清冷的月华慢慢向那姑娘照来。

    柳梦生茫然地看着定在原地的两人,心中满是疑惑。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却见那姑娘身躯一颤,捂着嘴退了两步,随即转身便向梅林的方向飞奔而去了。

    柳梦生呆呆地望着那红衣姑娘渐渐远去,却想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

    月光拂过,柳梦生发现地上有一物,捡起来是一只红色的香囊,想必是师姐方才那一剑从红衣姑娘腰间削下来的。

    “子林…子林…”柳琴秋催步而来,短短几十步的距离却已是喘息不已,“子林…你…可有受伤?”

    “师姐,我没事,”柳梦生清楚方才师姐那一剑是需要催动自身相当的气息附于剑上,再用余下的气息使剑上与自身的气息产生共鸣,其间需要气息运转连贯不能中断,才能剑如己身,攻守自如。若有中断,剑上气息便会自行散去无法收回,而一下子失去这么多的气息,自身短时间内不可能回复,必然致使气力不足。此招虽然兼具速度与威力,但在对决中若有差池,气息运转中断,就会使自己陷入极度危险的境地。因此此招不仅需要足够的气力以及精确把握气息的能力,更需要修习者拥有波澜不惊的心境。

    然而琴秋师姐在刚才与红衣姑娘对望的时候,就已是停止了气息运转,显然心境也是乱了,如今必然会气力不足。

    “子林…真的…没有受伤?”柳琴秋眼神慌张,轻喘着拉起柳梦生的胳膊,又伸手在他的胸膛和肩头上轻轻地拂着,似是在检查伤势。

    “师姐,我真的没事,”柳梦生抓住师姐的双手,肯定地看着她。

    柳琴秋闻言,因慌张而闪动的眸子才渐渐定住,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师姐,那个姑娘是谁?为何会跑到这里来?”柳梦生问道。

    “哦,对,”柳琴秋恍然,急忙拉起柳梦生的手道,“子林,师姐要拜托你一件事。”

    “师姐要拜托何事?”柳梦生问道。

    “去追那姑娘,务必将她带回来,”柳琴秋着急地说道。

    柳梦生微微一怔,心想那姑娘已经跑了这么久了,现在还追得上吗?但见师姐如此心切,柳梦生还是肯定地应道:“好,我这就去。”

    说罢,柳梦生刚要转去追人,就被拉住了。

    “切记,不要伤到她,”柳琴秋不放心地嘱咐道。

    “师姐放心,子林记下了,”柳梦生心想我不被她一掌毙命就不错了,还能伤到她?遂想再次动身,却又被师姐拉住了。

    “等一下,”只见柳琴秋从袖中取出一只银铃,强忍着不适对他说道,“林中穿行,遵循铃音,声清则进,声噪则退。”

    柳梦生接过银铃,犹豫地看了琴秋师姐一眼,一是想等师姐是否还有嘱咐,二来也是想确认一下师姐的状态。

    “快去,”柳琴秋轻轻推了他一把。

    见师姐示意自己并无大碍,而且也没有别的嘱托了,柳梦生便迅速动身了。

    出于匆忙柳梦生并没有将铃铛安置妥当,就这样一手铃铛一手香囊地向着红衣姑娘离去的方向追了上去。

    虽然脚下步伐匆匆,但柳梦生心里却是没有底气的,且不说过了这么长时间能不能追上那姑娘,就算是真的追上了,他又如何能将她带回来呢?自己都不一定能打过这姑娘,还得是毫发无损地带回来,无疑是难上加难啊。

    柳梦生无奈地叹了口气,但还是加快了脚步。

    顺着红衣姑娘离开时的方向追去,还未至梅林就见她在自己腰间摸索了一番,然后一跺脚又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看来是发现自己的香囊丢了。

    柳梦生见状心中一喜,扬声喊道:“姑娘且慢,你的香囊在这里。”

    红衣姑娘寻声看来,柳梦生随即将手中香囊拎起来晃了晃,可是谁知那姑娘见状转身就跑,看那意思这香囊就算是不要了,也不想再与他有所接触。

    柳梦生一脸无奈地追了上去,心里暗骂自己犯傻,早知道就趁着她找香囊的时候,暗中接近多好,非得喊那么一句,现在倒好还得费力去追。

    很快二人便相继冲入梅林之中,踏入林中不久,手中银铃便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响声,好似玉器相碰一般。柳梦生这才明白师姐那句声清则进是什么意思,可奇怪的是这铃铛之前明明一点响动都没有的,不过现在柳梦生也没什么心思琢磨这银铃里的玄机。

    那红衣姑娘似乎像是知道这穿出梅林的正确路径一般,并非一直前行,不时会转换方向,而柳梦生跟在她身后,手中的银铃一直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看来只要跟紧这姑娘就不用担心会跑错路。

    追了好长时间,纵柳梦生几近全力,与红衣姑娘的距离却也不见缩短。那姑娘好像不会累一样,依旧步伐灵动,身轻如燕。反观柳梦生却随着时间流逝渐觉不支,眼看着对方的身影越来越远,一点办法都没有。

    就在此时,红衣姑娘忽然脚下顿了一下,顺势将重心前移,柳梦生见状一下明白了她是要用方才交手时的那一招,迅速拉开双方距离,看来是对这场追逐的戏码感到厌烦了,想要一口气甩掉他。

    柳梦生自然不能让她轻易逃出视线之外,正好望见前方有一棵比较粗壮的梅树,看上去应该经得住自己一番折腾,顿时心生一计,于是右脚重踏一步,飞身上树,再借其树枝发力一跃而起。这样虽然会浪费半刻时间,但是却能换来更为广阔的视野,即使被红衣姑娘用那奇招拉开距离,也不至于丢失对方踪迹。

    况且林中土质松软,本就不适合发力疾行,倒不如借着树枝的良好应力跳跃前进,也能节省一些体力。只是这样一来,由于花叶遮挡不仅仅需要更加关注红衣姑娘的动向,也要时刻留意前方有没有适合落脚的树枝,不免会分散注意力,消耗更多的精力。

    越到空中的柳梦生定睛看去,果然那红衣姑娘由于土质松软,并没有如愿迅速拉开足够的距离,依然处于柳梦生的视野之中。

    红衣姑娘落地向身后看了一眼,见追来的人似乎没跟上来就轻舒了一口气,正巧赶上柳梦生踏上临近的树枝,花叶散落。

    红衣姑娘一惊抬头看见在树枝间跃动的柳梦生,慌忙转身就跑,估计见没能甩开柳梦生,步伐也渐变急促起来。

    柳梦生料她在这茂密的梅林里,也不能随意使用那招逃脱,便开始寻思如何能拦下她。虽然只见过那姑娘出此招一次,柳梦生便已经大致了解这一招有优势,但也有弊端。纵然此招可以迅速突进相当的距离,但是需要在前方无所遮拦的情况下施展,而且出招会凌空而起,所以中途不能随意停住。再者此招只能直线突进,在狭窄的地方使用可以算是必杀的一手,若是在宽广的区域使用,只要有所防范,想要避开也并非没有可能,当然此招之迅速应该没有人能够在全力回避的同时还能出手反击。柳梦生突然脑海中闪过一念,“缩地”,这就是书中所记载的缩地吗?

    不过即使红衣姑娘碍于林地环境不能快速脱离,但是这么一直追下去也不是办法,等柳梦生自己体力耗光了,要想追上也只能是想想了。就目前状况而言,自己要是也能使出这个缩地的功法也许就能打破这个僵局。虽然从师姐给的书里看到过缩地这个招数的描述,柳梦生当时却也只觉得有意思翻了翻,并没有仔细察看琢磨过。真是书到用时方恨少啊,怎么今天净是懊悔平时不用功了?柳梦生又是一阵无奈。

    现在除此一招别无他法,只好试一试了。柳梦生回忆了一下红衣姑娘两次施展此招的情形,心里大概有几分把握,在左脚踏上一段树枝之时,柳梦生尽量集中气力于左脚前掌。柳梦生本来是想保留一些气力的,但是柳梦生又怕所用气力不足以施展这一招,于是就决定全力施展了。借势将重心前移,同时后压脚跟积蓄力量,待重心快移过脚尖时,柳梦生胸中提气,将积攒的气力一起发出。柳梦生顿觉耳旁生风,再看脚下那树枝因这一招险些折断,而此时自己身形早已越过树冠。

    柳梦生心中大喜,竟然一次就成功了!

    不过还没等柳梦生再高兴一阵儿,便觉得情况不对,怎么自己还没有回落?

    望着自己离地面越来越远,柳梦生心里暗叫完了完了,太高了。这要是摔到地上还不得重伤,即使没掉地上,这林中枝叶繁茂,说不准有哪个倒霉树枝就能把自己戳死。

    还没等柳梦生反应,身体就不由自主地掉了下去,顿时惊得柳梦生把胸中提的那口气散了去,但凡世间轻功在起身飞檐走壁之前,都会在胸中屏住一口气,所谓气沉丹田,这一口气不仅关系能否飞身而起,更关系着能否在空中稳住身法。柳梦生在回落的时候,由于慌乱把这口气散了出去,身体便也失去了控制,变成自由下落了。

    就在这般危急之时,前方飞来一段红绸,直奔柳梦生身下。柳梦生见状赶紧屏住气,也不管方向什么的,运了尽可能的气力一掌拍了上去,这一下已是将他下落的速度减缓了些许。

    红绸过后,柳梦生俯身刚将自己展成一个大字,想要进一步减缓下落速度以便观察落脚点,就看见一条树枝横在自己身下。还没来得及反应,瞬间觉得腹部吃痛,柳梦生牙关一紧,眼前一黑,感觉有无数小星星冒了出来。

    等柳梦生缓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肚子撞在了树枝上,身体其余部分自然地垂了下去,就这样挂在了树上。觉得腹部吃痛,柳梦生重重地叹了口气,放弃治疗一般地又在树上挂了一会儿。

    待身体逐渐恢复了一些,柳梦生刚要起身,结果谁知那树枝这时候竟然断了。而柳梦生就这样又摔在了地上,不过想一想这树枝能接住掉下来的柳梦生其实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柳梦生哀声连天地爬了起来,一时间觉得胃里翻腾,差点吐了出来,结果干脆又闭上眼睛仰面躺在了地上。

    这下可好,那红衣姑娘是追不上了,还差点把自己整残了,正在柳梦生郁闷的时候,感觉有东西飘到了脸上,用手抓下来一看,原来是那段救命的红绸。想是这红绸先前和柳梦生一起挂在了这树上,是刚才树枝折断柳梦生落地时的晃动,将它从树上震了下来。

    思前想后,这段红绸必是那红衣姑娘的,难道是她出手救了自己?她究竟是谁?在桃花坞的时候又似乎与琴秋师姐相识,但为什么又不肯留下与师姐相认?还有没有铃铛的指引,她是怎么在这梅林中来去自由的?之前交手时也是,那一掌在还未打中柳梦生的时候就收了力道,现在又救了自己,莫非这红衣姑娘也曾与自己相识?

    好多疑问在脑子里盘旋,但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个结果来,柳梦生便决定先不去想了。

    柳梦生忍着浑身的疼痛,翻身起来检查了一番,首要察看就是那块红色香囊和师姐给的铃铛是否都还完好。师姐给的银铃一直缠在左手小指握在手里,因此完好如初,而那红色香囊却已经不在右手上了。柳梦生慌忙中回忆起来,自己似乎是用右手发力一掌借那段红绸减缓了自己下落的速度。

    莫非是刚才这凌空一掌,把那香囊拍在绸子上了?于是柳梦生急忙在那红绸中翻找,那绸子经过一番折腾虚打了两个结。在红绸完全打开的时候,那块香囊便被抖落在了地上,柳梦生急忙把捡起来察看有无损伤,仔细一摸发现香囊中有一硬物,而非盛有香料的柔软手感,柳梦生将香囊打开,发现其中只有一块红色的玉石,别无他物,便赶快查看这玉石有无缺损。仔细确认玉石无恙后,柳梦生长舒一口气,心想幸好这玉石收在香囊里,从树上掉落时又有红绸包裹,不然就有可能跌碎了。

    柳梦生舒了舒筋骨,稍微整理了一下,将玉石放回香囊收在怀中,将银铃佩在腰间。现在想追上红衣姑娘是没可能了,好在林中多为土地,还可以寻觅到红衣姑娘的踪迹,柳梦生不想就此放弃,随即循着踪迹出了梅林……

    “师姐让子林去追的那个红衣小姑娘到底是何许人也?”柳梦生还是忍不不住地问了,“看样子,师姐似乎与她认识的样子。”

    “嗯,那位红衣姑娘,与师姐的一位故人十分相似,兴许就是她,”柳琴秋似有些犹豫道。

    “那她为何不肯与师姐相认呀?”柳梦生问道。

    “或许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只是……”柳琴秋说道。

    听师姐这么说,柳梦生一阵无奈,也添了几分疑惑,既然是师姐的旧识,且不说红衣姑娘故意不来相认,可就连师姐自己似乎也不能完全断定这姑娘身份。

    “只是什么?”柳梦生随口问道。

    “倒也没什么,”柳琴秋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玉石递给柳梦生,停了片刻又缓缓道,“说来子林背回来的那姑娘,总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虽然并不认识,可身上气息却又与师姐的那位故人有几分相似,也不知是何种缘故。”

    “对了,那现在躺在木屋里的那个姑娘怎么办?”柳梦生这时才想起来自己背回来的那个人。

    “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下来了,”柳琴秋缓缓地说道。柳梦生闻言点了点头,但心里又起了新的疑惑。

    这几日他见识到了林中设下的阵法,虽然柳梦生平日里在师姐给的书中了解到不少阵法,但是世间所有阵法无一例外都是易入难出,意在将对方困杀在阵内。然而在被他和师姐称作香雪的梅林之中,布下的阵法却反其道而行之,易出难入。

    柳梦生虽不解其原理,但也推测此阵应是意在将桃花坞与外界隔绝,看情形是不想让无关的人随意出入。而被救回来的这姑娘毕竟不是与桃花坞有所牵连的人,虽然不知为何师姐与自己对她都有种莫名的熟悉感,但若是此举让外界知晓了桃花坞的存在,必然会有好奇或是好事的人前来探个虚实。虽料那些好事之人也穿不过梅花林,闯到桃花坞里来,但也不免给林中添上几分聒噪。柳梦生自然不愿意师姐与自己平静的生活被一些不识趣的外人打扰,于是便问道:“师姐,咱们要如何安置这位姑娘?是等她醒来再送出去,还是趁她未醒来就把她安置在林子外面?”

    “生病之人怎么可以随意移动?若是加重了病情岂不是罪过,还是等她病情好转了再做打算吧,”柳琴秋立刻驳回。

    “好,就依师姐,”柳梦生深知琴秋师姐一向心善仁爱,虽然有所顾虑,但也依着师姐的意思。

    “子林呀,待那姑娘醒来,不如趁此机会,随师姐一起去这梅林外历练一番,一是送这位姑娘出梅林,二是师姐有些担心那位故人,想去寻到她,”柳琴秋略带请求的语气说道。

    第一次被师姐这么拜托,柳梦生有点小惊讶,毫不犹豫地答应道:“既然师姐担心故友,那子林当然愿意陪师姐走这一程。”

    “那此后我就要将这双眼遮住,不再轻易示人了,即便这般子林也愿意吗?”柳琴秋半分玩笑又略带试探口吻问道。

    柳梦生以为琴秋师姐先前是在赌气开玩笑,没想到师姐这是真的要把这一双明眸遮住,自然不会乐意了:“师姐这是为何呀?”

    “子林呀,师姐问你,这一路上,可有见过眸色与师姐一般的人?”柳琴秋轻声说道。

    “不曾,”柳梦生摇摇头道,想来师姐这双凝紫眼眸确是世间独有,自己这一路所见,常人多为棕色或浅褐色,也有看见琥珀一般瞳色,虽然罕有但也非世间唯一。柳梦生平日里就爱盯着师姐的眼睛看,不觉养成了习惯,逢人便会观察对方的眼睛,若是撞见有瞳中异色或是眸色罕有的人,他肯定是会留意的,可一路上终未见过有人眸色与师姐一般。

    “那子林想一下,师姐若是不遮去这双眼眸就出了梅林,是不是会引来很多人的关注呀?”柳琴秋轻声道。

    “这倒也是,”柳梦生虽然喜欢盯着师姐的眼眸看,但是一听说会引来旁人观看,心里便觉得有点不愿意。不过一想到以后很难有机会盯着师姐的眼眸发呆,心里还是有点不能接受。

    “且不说师姐的那位故人似乎暂时不愿来相认,若是这般引人注目,也势必会招来不少麻烦,”柳琴秋道。

    “可是师姐要是把眼睛蒙上,会不会很不方便呀?”柳梦生问出了自己的疑问。

    “嗯,”柳琴秋思索了片刻,“虽然有些影响,但也不碍事的。”

    “真的?我才不信,”柳梦生心想蒙上眼睛什么都看不见,怎么可能不碍事?

    “要不师姐遮上眼睛,子林与师姐比试一下剑法,如何?”柳琴秋微微一笑道。

    “这……师姐呀,都说刀剑无眼,虽说师姐的剑术子林自愧不如,但是师姐这把眼睛蒙上了,难免会有不便,子林怕万一有所差池,会伤到师姐,”师姐的剑术柳梦生已经领教过很多次了,虽然他的剑术也不差,可每每与师姐交剑时,还是会惊叹于师姐那流畅优美的剑法,行云流水,宛如翩翩起舞一般。

    最开始柳梦生还真的以为师姐是在剑舞,直到第一次交剑的时候才知道,师姐行剑轻巧,剑势却柔中带刚,其间蕴含着凌厉的招式和凛冽的气魄,但又不会轻易发出,交手时师姐的气息总是散发出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结果柳梦生每每与师姐比试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欣赏起来,然后每次就这样惨败在师姐剑下。

    “说的好像师弟曾赢过似的,今日师姐将双眼遮住权当是让着你,至于师弟能否多招架住几招,一试便知,”柳琴秋一脸自信地回道。

    “好啊,试试就试试,只是师姐若是输了,就戴层面纱就好,不能将自己双眼完全遮去,可好?”看师姐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柳梦生心想虽然自己不曾赢过,可若师姐把自己的眼睛蒙上,不说师姐自己会行动不便,也大大减少了柳梦生在比剑中分神的可能,这样一来胜负还未可知,一想到也许能赢过师姐,柳梦生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柳琴秋想了一下,轻轻一笑道:“好,就允你。只是我将双眼蒙住,出剑自然会少些分寸,子林你可要小心,千万别被师姐伤到。”

    说完便从袖中抽出一条宽度合适绣着莲花暗纹的白色丝绸,将双眼遮住于脑后系了结。柳梦生一脸发现中计了的表情,心道原来师姐是早有准备啊,跟他说服一番其实无非是想逗逗自己。

    柳琴秋理好发型后,将周身气息散发开来,随后起身作左顾右盼状,似是观察周围情况一样,然后轻松自如地走到了之前收起来的琴匣旁,从琴匣底侧抽出一物。

    柳梦生一看,果然师姐真的是早有准备,连用来比试的木剑都提前削好了。先前两人比剑,师姐都是用的腰间所配的离钗,柳梦生虽以木剑相对,但以足够气息付于剑上,手中木剑却也不会被铁器所伤,今日师姐换用木剑,想必是真的有恐手下失准伤到自己。

    但见师姐将双眼遮住也能自如走动,看起来就算真的遮去双眼也不会对日常行动有所影响。柳梦生知道师姐是通过探知周围的气息才能行动自如,但不想师姐竟然到了如此境界,柳梦生在讶异赞叹的同时也安心了不少,但也不能排除是师姐对桃花坞太过熟悉所致,总之不比试一下他自己还是不大放心。

    此时,柳琴秋已准备妥当,转身道:“师弟若是准备好了,就随师姐到亭外比试一番吧。”

    “随时可以,”柳梦生心想我哪里需要什么准备,倒是师姐这样看上去起居出行没有大碍,但要是交剑比试起来真的没问题吗?

    两人来到亭外的一处空地,此处有一座方正的石台紧邻梅林一段,三面环着梅花,台子仅一个台阶的高度建得方正,月色清朗,照得石台微微反光,平日柳梦生和师姐就是在这里练剑的。两人各在台子的两侧站定,抽出木剑相对而立。

    “那么规则就和往日一样,先点到对方要害或是将对方逼出浅台者为胜,”柳琴秋扬声道。

    “好,”柳梦生爽快地答应了。

    师姐从袖中取出了一只香囊,“以此物落地为信。”

    语罢便向台中抛去,柳梦生右手持剑摆好架势,柳琴秋投香囊出手后也迅速调整好身法。在那香囊落地的那一刹那,柳梦生立刻脚下发力,又施展出了那缩地的功法,迅速向师姐逼近,同时迅速掩去自己的气息。而柳琴秋也毫不保留地再次将自己的气息一下子散发出来,柳梦生本想隐匿自己的气息扰乱师姐的感知,这一下直接就被师姐逮到了。想来这探查气息的招数本就是师姐教的,琴秋师姐自然是比自己运用得更加娴熟。

    此招需要先将自己的少许气息释放出去,碰到对方的时候就会将对方的气息引出返回给自己,同时只要足够集中,自己的气息会一直依附在对手身上,这样只需得手一次就能持续探查到对方。此招在很多情况下使用都颇为方便,可以只针对一个目标,长久探查,也可以将自己气息同时向四周散发以迅速感知周身情况,虽然探知的范围更加广阔但也会牺牲一些精确度,也较难维持。

    而且柳梦生在修行过程中发现,此法的妙用不仅如此,一旦成功探到气息,甚至可以通过气息的变化判断出对方的意图,尤其是出招之前,常人都会散出一缕气息指向出手的方向。柳梦生自己也是如此,虽然曾经试图压抑这种气息变化,但他始终都没有成功过。不过柳梦生也并没有觉得受到打击,因为他在平日修行中发现,就连深谙此法如琴秋师姐者,也会在出招的瞬间不经意地流露出气息的变化。

    回到对决中,柳梦生眼看计策落空,随即快剑攻了过去,欲图趁师姐还未完全感知回应的气息前压制住她的剑势,这样便可以增加不少胜算。然而柳琴秋显然有所防备,轻巧地闪过柳梦生的锋芒并未着急接下攻势,暂时与他保持距离避免交手。就这样周旋了一番后,柳梦生又发起了一次快攻,这次柳琴秋并未回避,而是直接正面与他交锋,衣袂回转,双剑交错,几招快剑均被一一化解。柳琴秋剑法行云流水,翩翩似舞,柳梦生差一点又要不由自主地欣赏起来。眼看自己的攻势就要被逆转了,柳梦生抽身退开几步,以再蓄积下拨攻势,看来师姐已经完全掌握了他的动作,正面交锋很难取得优势,只好再另想计策了。

    柳梦生心里明白气息探知并非没有缺点,且不说这招需要先将自己的气息放出去,若是对方感知足够敏锐便会先暴露自己,就像先前师姐的那位故人一样,还有就是若是中间被某事分神,自己依附在对方身上的气息就会散去,那时就得重新探查。可问题是,要怎么令师姐分神,琴秋师姐的集中力绝非一般人可比,况且师姐的招数都很依赖这种高度集中的能力,日久天长,便练就了无论面对何种变化都是一种云淡风轻的从容。想来那夜与故人不期而遇时,也是柳梦生第一次看到琴秋师姐失了这份从容。

    见柳梦生久未攻来,柳琴秋转守为攻,轻挑一剑向他刺了过来。柳梦生急忙避过这一剑,又连着接了几剑,每一剑虽然力道不大但却出招奇快,招式间行云流水不给对方喘息的机会,这下形势完全逆转了过来。柳梦生疲于应对师姐的攻势,完全没有反击的机会,自己心里也明白若是凭借力道优势强行攻去,必然会挨上两三剑,被师姐先行得手。

    无奈只得再次退开,柳梦生还未退远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逼到了浅台一角,差一点就自己退出界限了,显然师姐不想给他时间考虑对策,一声轻喝已然是追击到了眼前。柳梦生见快要避无可避的时候,一着急干脆就地一个打滚,直接从师姐脚边滚过去,然后起身就跑到了浅台的斜对角。柳梦生快速转身,准备迎接师姐后续的攻势,却见道琴秋师姐还在原地,笑得花枝乱颤。

    “子林呀,我可不记得,师姐有教过你这般丢人的身法,”柳琴秋忍住笑意说道。

    “师姐呀,这身法意在兵出奇招,他人不会料有这等招数,也不失为一种脱身妙法,”柳梦生辩解道。

    “少狡辩!待会儿去就把碑文抄上三遍,”柳琴秋忍着笑意一声娇叱,语罢便又是一剑攻了过来。

    柳梦生则趁着刚才这个间隙脑内灵光一闪,正面交手是没希望了,于是将自己五成气息附在了自己的长袍上,暗自褪了下来,虽然之前未曾将自己的气力附在佩剑以外的物体上,但是若是成功了应该可以扰乱师姐感知,兴许有机会得手。柳梦生强迫自己耐住性子,待琴秋师姐已至身前之时,快速将长袍向左侧抛出,自己则转向右侧。

    柳琴秋果然在一瞬间犹豫了一下,柳梦生暗喜,驱剑直指师姐侧颈。然而失了五成气息,柳梦生顿感气力不足,本想强撑着出剑,但又怕自己状态不佳,这一剑控制不好会伤到师姐,结果反倒自己也犹豫了片刻。

    然而这一计的效果并没有柳梦生想象中那么好,转瞬就被琴秋师姐识出了,旋剑一挡将他的锋芒偏开,又是一剑迅速刺来。柳梦生见状想再续剑势,却也来不及了,师姐的剑尖已经轻轻地抵在他的咽喉。

    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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