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原型
江则峪这个问题把祁未问懵了，其实他本人也是问出口就后悔了，不应该就这么捅破，但他没忍住。
人一旦有了好奇心，有了期待，就会愈发不可收拾。
她皱着眉：“什么意思？”
江则峪想问，嘉措的原型是我吗？
但他没有问出来，只是闭了闭眼。
太复杂了，一个曾经的粉丝，现在的顶尖制作人，一个求着他去演一个可能以他为原型的人物。
他不能演，以前只是厌倦那纷纷扰扰，现在麻烦的事更多了。
在他纠结的短短几秒，祁未的脑内却穿过了一条线。
八年前…认识？
他知道自己曾经是粉丝了？
不可能啊，没有证据啊。
证据…难道是…微博…？
私信。
对，是私信。
祁未扶额，她想起来了，她应该给江则峪发过私信，海量私信，跟当年每一个追星族一样。
江则峪刚用回微博，刚关注她，就来打电话约她。
哪有可能这么巧…
只有可能是他通过私信发现了她是粉丝。
八年的私信都能留住？
互联网是真的牛啊，有时候也不必这么牛吧！！？？
对面的江则峪好像也从她神色的变化中发现她自己想明白了，于是陷入沉默。
现在很尴尬。
真的很尴尬！
但尴尬之余，祁未感到一股隐隐的怒意。
这人什么意思？
就算她八年前是她的粉丝，又怎么样？
这男的到底在变扭什么？
于是她放下手，直视他说：“想起来了，认识。”
“剧本不是我故意给你发的，我也想知道怎么回事，回头还得查。”
“初审是导演组过得，我没有看到你的试镜视频，没有开后门。”
“嘉措不是以你为原型的，我的人物没有原型。”
“三番五次找你…确实有当年的影响，但也不全是，我真的希望嘉措由你来出演，也真的希望你能有好资源。”
江则峪呼吸一滞。
祁未承认了，就这样，坦坦荡荡，还一五一十地把所有阶段可能的误解都撕开来讲了。
她在很认真地告诉他，他是靠自己的实力获得这一切的。
她明明是拥有主动权的那一方，却在这么小心和认真地告诉他，他不是因为那些小小的私心才被认可的。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
江则峪措辞了一番才说：“我看了你给我的私信，你希望我去深造，可怕的是我真的去深造了。”
这也算是八年前奇妙的默契了。
“可是我回来以后，并不想要好资源。我不想踏足那块地方了。
那个给我发私信的人，应该能理解我。”
因为八年前，他们的感觉是一致的。
这块地方太消磨人，这里没有真实的东西。
“我不理解，我理解什么？”祁未情绪有点上来，渐渐开始暴露本性了，“你是不想，还是不敢？如果你不想回来，你去深造干什么，你还学电影？”
被戳中了点心思，江则峪把刚刚那点真心又收了起来，下意识又开始说点无伤大雅的场面话：“我学的是导演，除了演戏，也有别的事情可以做。
祁制片很感谢你对我寄予的厚望，还是那句话，《东游》可以找到更好的男主角。”
他也曾追求极致，但最终发现，壮志豪言都无法达成。
在那个漩涡中，人人自危，不随波逐流，只能落荒而逃。
谁也不能幸免。
“你。”祁未真的不喜欢这种场面话，或者说，她总觉得她对江则峪是熟悉的，所以这些客套话在她耳中格外刺耳，“你，不用跟我说这些场面话，我跟你说了我找不到更好的男主角，找到了我还找你干嘛？”
真是的一个大男人腻腻歪歪畏手畏脚的烦死了能不能真诚一点爽快一点。
她又冷静了冷静，还是好言相劝：“其实，现在我们圈子，也没有那么差，越来越好了，我觉得你可以尝试一下，回到荧幕当中”
“难道回去了还能走吗？”他不咸不淡地笑了一声，“明明谁都是身不由己的。”
“所以呢？”祁未追问道。
看到她的表情，江则峪不合时宜地想，她做了这么多年戏，却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
她的声音在发抖，她很生气。
“所以你就离开了，就不愿意回来。
所以过去五年了，你对自己完全没有要求了吗？你可以不需要资源，但你也不需要极致了吗？”
“你是以一个粉丝的身份跟我说这些吗。”江则峪反笑了，“可偶像并不是一定要满足粉丝的需求的。”
祁未之前还压着气，被这句话完全激怒了，她知道是自己的小心思被戳中了，但她强撑着：“粉丝？所以你觉得我一直以来都是拿粉丝对偶像的要求在道德绑架你吗？”
江则峪却没有了刚刚那个温吞的样子，他锋芒毕露，毫不退让：“如果你不是，那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的事情指手画脚？以为我好之名，还是看不得自己得不到认可？
你曾是我的粉丝，你现在很强大了，我就一定要接受你的帮助吗？”
他说得话很精准，祁未顿时熄了把火，她知道自己是怀着怎么样强行喂饭的心情来这里的，但，这种关头，不能认输的呀。
凭借那来自八年前的直觉，她赌了一把：“我不需要你的认可，你不能稍微善待一下别人的好意啊？”
江则峪果然生出了内疚：“我不是这个意思…反正，我不能演。”
他站起身来，想要结束这场对话。
祁未却不是半路憋着的性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今天这事儿就必须敲下来。
她完全不想和他打心理战了，冷声道：“为什么，你觉得应该避嫌吗？你觉得你担不起吗？
且不说今天嘉措不是我为你写得，我也不是因为你是我以前的偶像才选你的
就算是，又怎么样。
你就不信自己可以配得上担得起吗？你就不能让自己配得上担得起吗？”
江则峪被这句“担得起”激得晃神了一瞬，却更加自嘲起来：“我为什么一定要担得起？什么叫担得起？
一定要演你的作品才叫担得起吗？你未免也太高看自己，也太高看我了。”
祁未心想我当然高看我自己，她反手就是另一个问题：“你喜欢嘉措对吧，你很喜欢嘉措吧，全世界除了我你可能是最喜欢嘉措的人了。”
江则峪没想到祁未会这么问，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而这片刻沉默在祁未眼里却成了默认：“喜欢就去演，不管是谁写的谁制作的，不管演完了要面对什么，喜欢就去演，这就是担得起。”
江则峪却笑了：“没有这么好的事，祁制片，未免有点幼稚了，你真的知道要面对什么吗？”
摸爬滚打多年，怎么还会有这样的想法？
祁未这样要强的人，最烦的就是别人说她幼稚，她也冷笑了一声：“我幼稚？我不知道要面对什么难道你知道吗？我看你这才是没规划。”
“你没有出道过，你又凭什么感同身受？怎么，照着你的规划才叫规划？”
“怎么？你难道有比我好的选择吗？”
笃笃笃——适时的敲门声打断了针锋相对，不知道庾颖是无意还是有意的，但她开门进来的时候是笑着的：“帅哥美女，吃饭啦。”
祁未顿时从刚刚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缓了缓神准备拒绝：“阿姨不”
庾颖想都没想就驳回了她的拒绝：“诶诶诶不能拒绝啊，都两回了，这次还是则峪请你来的，不吃个饭阿姨都不好意思。”
行吧，祁未心想，反正都到这地步了，顶多是再尴尬一点。
反正都这么尴尬了。
她拿起包就往外走，一个眼神都没有给江则峪。
看着她的背影，江则峪突然晃了晃神。
他们刚刚，是不是在吵架？
这是怎么吵起来的？
明明一开始他还被祁未的主动解释而触动，后来不知道听到什么词，就开始上头。
他按了按额头，整理了情绪，下楼，却没看到祁未。
“她接了个电话说得走了，跟我说下次会来找我。”庾颖并不看自己儿子，“是找我哦，不是找你哦。”
江则峪沉默，得，这是挨了别人骂还要被亲妈嘲讽。
“哦，未未让我转告你，备案出了点问题，你还有机会考虑。”
备案怎么会这个时候出问题。
还有，未未？
江则峪懒得去思考这个问题，他更想回忆他们到底是怎么吵起来的，而人在气头上的话早就已经忘光了。
“妈，我们书房监控在哪看来着？”
“喂？”晚上十点，江则峪接到了一个电话，这个号码这几天打了他几十次，他猜测应该是祁未的助理，所以就接了。
“喂？喂？是江老师吗？我是祁制片的助理文桥。”文桥的声音听起来有点着急，背景音还传来几声“接了”“真接了”。
文桥马上接着说：“是这样的江老师，我今天给祁姐买了七点的机票，她落地应该是九点多，但我们没有在机场接到她。”
江则峪皱起眉头，看着眼前监控里拍下的祁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