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年少
“然后呢然后呢？他同意了吗？”助理文桥追问道，他太想知道了。
这个江则峪太难搞了。
他没有签公司，只有一个之前寄来试镜视频的工作邮箱，文桥给他发去了合同，但过了五天都没有回复。
第六天回复了，谢绝签约。
文桥这边马上跟进了，表达强烈的合作意愿，各种调整合约条件各种商量，但对方就是客气又坚决地——拒绝了。
不留余地，也看不出丝毫的不舍。
祁未沉着气，让文桥继续轰炸，但他又不回复了。
文桥无语…是啊，毕竟这年头谁用邮件一来一回啊？
于是文桥加了江则峪的微信，但
对方两天都没有通过。
打电话，怎么都不接。
但祁未的态度很明确，就必须要江则峪来演。
于是文桥打算直接跑到江则峪的通信地址来找他，结果被祁未拦住了。
他祁姐决定亲自去堵。
“没。后来我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婉拒他妈妈留我吃饭的热情。”
“真可怜啊，大老远飞去北京碰一鼻子灰，一顿饭都没吃上。”张前京幸灾乐祸。
“不然呢？还留下吃饭？吃着吃着就该聊年龄聊父母聊家庭聊相亲了。”祁未皮笑肉不笑，“你可能没体验过这种长得好看的人才有的烦恼。”
张前京：可把你能的，还相亲呢，男主角理都不理你！
文桥还专注在原来的问题上：“那怎么办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祁姐都亲自去了，他还不同意。”
“不同意也正常，片酬低嘛，他又刚回国，肯定是想赚点钱的。”张前京越想越觉得合理：“你看他还和爸妈住，肯定是想赶紧自己买房子搬出去住，男孩子嘛都想独立，所以片酬太低就不住咯。”
江则峪的片酬是一集三十万，这对于老百姓来说不是小钱，但对于演员来说却不算高。
就拿江则峪来说吧，五年前他演小成本三番的片酬大概是五十万一集，五年后一部投资翻了三四倍的《东游》却给他一个男一号三十万一集，落差很大。
也可能会以为是制作组因为他没公司又没粉丝而欺负他。
但其实，渡澄的项目，或者说是祁未的项目，就是这个风格，压低演员片酬，经费都在制作上面，保障片子质量。
尽管如此，每个项目都还有成千上万的一线二线演员想挤进来。
这个市场可不缺便宜戏好的演员，多少演员为了一个机会甚至可以倒贴零片酬出演，流量和商务价值是她最不看重的要素了。
顶尖的流量和口碑可以给演员带来发展前景，无论是商务上的还是资源上的。
你火了，你又被证明了演技，那么钱和机会都会来。
实际上，自从第一部戏播出之后，祁未还真没碰到过不肯签的艺人，她们家的戏一般都是争着要上，有档期冲突都会选择先推掉别家。
实在是签不了的也会反复道歉，叮嘱着日后合作，毕竟圈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留一手人脉不是坏事，还是祁未这样的人脉。
怎么到了江则峪这就成了这样？
拽得二五八万的。
祁未觉得江则峪不是为了钱，他不至于这么短视，并且：“他是跟父母住，但他家住的是北京二环的独栋四层花园别墅，不搬出去可能单纯是因为房间太多了。”
而且，她也不会为了他就涨片酬的。
“哦。”张前京撇嘴，确实。
“那他到底为什么不肯签啊因为不想复出？”文桥迷惑道，“可是为什么不想复出啊，这不是大好事吗？”
“害，人家有艺术家的坚持咯，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张前京感叹道，“可惜了好苗子啊。”
祁未：“估计和他五年前的经历有关吧，他不想出现在公众视野中，那确实就结了，轻易不会演的。”
文桥眼睛一亮，想到了点子：“我记得他之前签的是海河传媒？我们可以去问问那边的人之前是否有什么不愉快？这样也能对症下药。”
这是个好方法，祁未也想到过这样解决，但是，她不想：“问个屁，不问，他一个大男人哪这么多矫情，还要别人给他循循善诱，前途不要了。”
不管之前遭遇过什么不愉快，自己解决不行吗？
不喜欢，就直接逃避吗？
而且，江则峪这人特别龟毛，要是让他知道他们私下打听他的隐私，估计会适得其反。
“好了好了，不演就不演，换个人呗，来来来我们挑挑，好苗子还是有滴，我看这个小光头就不错。”张前京说着开始翻弄铺了一地的简历。
“不行。”祁未猛然起身，“必须要他演，我还真就不信了。再去趟北京。”
说着就风风火火出门了。
张前京对着她刚碰上的门目瞪口呆，对一边开始收拾简历的文桥说道：“你看你们祁姐，好像那个求而不得又口嫌体正直的霸道总裁。”
江则峪再次见到祁未，是在和艺术院校的众老师的饭局上。
她姗姗来迟，非常懂事地先赔了三杯大麦茶。
“我们小祁还真是女中豪杰啊。”一位姓张的老师打趣道：“来来来，则峪啊，介绍一下，这位是渡澄的祁未祁制片。”
说罢又调了个方向：“这位是江则峪，非常优秀的青年演员。”
演员？江则峪觉得好笑，他今天来不应该是青年教师吗？
“又见面了，江先生。”祁未落落大方，朝他友好地伸出手。
江则峪从祁未进来的那一刻就不悦了，只不过他不好拂这么多人的面子，用良好的演员素养遮掩了自己的臭脸：“真巧，祁制片。”
这种被人算计的感觉让他不是很愉快。
中间介绍的老师心道巧啥呢，这妹妹就是来找你的，大半个饭局的人都是因为她才聚集的。
整个饭局江则峪都很沉默，他一向不在这种场合过于热络，只有别人问他时才会礼貌性地回复。
于是大部分时间，他都在观察祁未——这个饭桌上唯一一个不是第一次见面的人。
他发现祁未也不热络，只是在恰当的时候很巧妙地表达之后的项目要请各位老师做指导。
啧，真会一鸡多吃，一顿饭局既要堵住他也要顺便搞定自己的事儿
他本以为祁未会说起《东游》的事，顺便鼓动老师们让他参与项目，但她没有，也没有往他身上带任何话题。
总的来说是中年男人的热火朝天，剩下两个年轻人各怀心思。
饭局结束，江则峪依次把各位老师送走，等到把那位张老师的挤眉弄眼塞进出租车后，他叹了一口气，回头。
就只剩下祁未了，她刚挂掉电话，往这边走来。
那笑嘻嘻的样子，但凡她长得丑一点就真的欠揍了。
“祁制片还有事？”江则峪不欲跟她多费口舌，但也记着她好歹没有在明面上太为难自己。
“没事啊。”祁未歪了歪头，“我走了，赶飞机。”
江则峪：“？”
她真的转身走了，步速还挺快，看着真像要赶去机场。
这大老远的威风凛凛地过来，啥事儿不说就走了？
这不像她啊。
她肯定会停下。
她没有。
江则峪还是没忍住：“现在已经十点了，一定要现在赶回去？”
“忙啊，明天一早有事。”她的声音远远飘来。
这是在装x吗？
“我送你去机场吧。”
炒作而已，需要一次又一次地来找他吗？反正也是挂个名。
一个姑娘家，人生地不熟总是不安全的。
“不用，我有钱，打车。”
这是有没有钱的事儿吗？
她今天无非就是来示威的，告诉他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可以打通他身边的人，可以不动声色就和他同桌吃饭，也可以不说一句话就走。
先试图惹恼他，再让他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还附赠一点自作多情的尴尬。
越莫名其妙就越火大，激怒了他就能聊开了？
“行。”江则峪拿出车钥匙转身就走，他才不吃这一套。
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哦对了，是有件事。”
果然，江则峪心道，下一秒却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了。
她的身影被月光拉长，朝他挥挥手：“这是我的手机号，存一下吧。”
“然后你就又回来了？”张前京下巴都要听掉了。
“不然呢？真让他送我去机场？”那也太尴尬了，祁未想想就鸡皮疙瘩。
“对对对，妙极了，欲擒故纵，恰到好处，祁未你终于想通了，把美女的优势发挥出来。”说话的是陆秋，国内顶尖造型团队秋池的主理人。
“不对啊，我怎么觉着，这一趟啥也没捞着呢？”张前京匪夷所思道，“你替他约了个饭局，给他引荐了一堆领导这真的不是在帮他去做大学老师铺路？”
“对啊姐，虽然听你说着是气到他了，但他实际上什么也没损失，反倒是你损失了一顿饭钱往返机票还欠了一堆人情顺便塞给了他一个电话号码，人家还不见得存呢。”
祁未:是吗？
“你们懂啥，他现在对我们太过于防备，我就要各种出现在他面前，抓住机会跟他混熟，这样才有机会，就跟谈恋爱一个道理懂不懂？他确实不一定存我的电话，但他拿起手机看了，就会对这个号码有印象，下次他接电话的几率就增加了，懂不懂！”
据她了解和观察，江则峪是一个教养很好的人，不认识的电话可以装作不了解就不接，但面对一个谈过话，坐在一个桌子上吃过饭的人，就很难做到视而不见。
“我觉得你还是跟他直接谈恋爱快一点。”陆秋抿了口酒，故作意味深长。
张前京却被这句话激发了灵感：“对了我想起来了，试镜的时候她就盯着江则峪的简历看了半天，这又一趟一趟北京的跑，不对头！肯定有猫腻！”
陆秋敏锐的八卦雷达立马竖起：“有故事啊？”祁未是不可能说的，于是她转头问文桥：“你们老板终于忍不住要开荤了？”
一向参与不了这些议题的理工男文桥被这么一问，脸都红了。
“诶诶诶别欺负人小男孩。”祁未朝陆秋翻了个白眼，“你别一天到晚想这些有的没的，池哥还在隔壁带孩子呢啊。”
都说到这了，祁未也不打算遮遮掩掩，她本就是藏不住事的人，况且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他，八年前出道那一阵，我粉过他。”她神色如常地说道。
“靠，你居然也会粉人？”
不可以啊，睥睨众生的祁老板怎么可以粉人呢？人设塌了！
“哎呀这不是小时候年少轻狂吗？谁年轻的时候不喜欢小帅哥。”
额，虽然长大了也喜欢小帅哥。
“不对啊，你不是喜欢赵怀吗？”
祁未的手机正好来条消息，屏幕一亮，赫然是赵怀演唱会的照片。
没错，在进入影视行业之前，祁未没少过七七八八的墙头，赵怀就是最大的一堵墙。
他是内地乐坛歌神级别的人物，二十年常青树。
“赵怀…那能一样吗？我初中六年级就喜欢他，纯纯音乐粉事业粉好嘛？”赵怀都四十七八了，也就比她妈小两岁。
“哦～那江则峪不一样咯？八年前就是你上大学的时候吧，那你是什么粉？”
“女友粉？”
“祁老板怎么可能女友粉，她肯定是老板粉，那时候就想着当他老板！”
“怪不得她上赶着要让人家给她打工！”
众人嘻笑调侃，祁未也不反驳，随他们怎么说。
都八年了，她都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态的粉。
“诶那他知道这件事吗？”陆秋突然提出了一个关键疑问。
“不知道吧？这怎么会知道。”
这要是知道了，她的老脸往哪搁？
“那我可握住你的把柄了，你再欺负我我就告诉他去。”张前京笑得喘不过来气。
祁未抬手就砸他一拳：“谁信啊！又没有证据！我当年都没有见过他好吗？”
网络一线牵，谁都不知道这段缘。
“你不见他这也叫追星？”
“我哪有空啊一天天的，上大学忙的要死。”
那应该是…大二的时候吧，虽然离毕业还远，但名牌大学的学生早就忙着卷东卷西了。
“那你不是说赵怀的演唱会从小就去吗，一场不落？”
祁未微笑：“对啊，有演唱会我可以去啊，他有吗？”
张前京：“”
陆秋：“”
文桥：“”
确实。
他们也无法想象祁未在人群中接机，或者在某个棚的门口等着的样子。
只有演唱会那种可以翘着二郎腿坐着的，才配得上祁未的暴脾气。
“那你还打算继续找他吗？”张前京心里其实也有点不死心。
祁未端坐起来，朝他勾勾手，正色道：“我想到办法了。”
张前京以为她终于要说正经话了，赶忙凑过去。
“我打算跟他说，他要是不演嘉措，我们又没有更好的演员，张副导就打算剃了头自己上了。”
张前京：……
“所以他一定会看不下去来演的，舍不得嘉措被如此糟蹋。”
张前京：……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