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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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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黎回来时,何知秋觉得一直绷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当爸爸何平回来时,何知秋感觉家前所未有的温暖与安全,她的爸爸是一个英雄,在爸爸身边,她什么都不用怕。

    何知秋躺在自己的床上,虽然时不时地仍能感觉到令她恐惧的视线,她都归结在应激反应里,爸爸、妈妈都在,我安全了,在心里默念着,她缓缓的睡着。

    “媳妇儿,想死我啦~”何平抱着老婆想一解相思之苦。

    “你给我等会儿,有事跟你说。”叶黎红着脸拍他。

    “没有事情比这个更重要了。”何平迫不及耐的去亲老婆。

    “是十五的事。”叶黎不想当着女儿的面说那些糟心事,才进了卧室才说。

    何平听出了事情的严重性,立马正经起来。

    听完叶黎的叙述,何平头上的青筋都鼓起了,他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态。他下意识摸摸自己的兜,想起自己答应过的事,呼了口气。

    “喏。抽根吧。这是之前没扔的。就这两根了。”何平看着老婆递来的烟,无奈地笑了,把烟扔了,抱住了老婆。“十五刚出生的时候,那么小,那么软,那么的脆弱,我就暗暗发誓一定照顾好她,保护好她,让一切糟心的都远离她。但是,孩子长得也没多大,青春期都没过完,我就老想着让她自主、独立,现在孩子在外面受了天大的委屈憋不住了才和你说说。我真是恨不得,自己能去揍那个王八羔子一顿,但一想到自己的徽章,自己是个军人,又没法对小孩子下手。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爸爸。”铁血的汉子,抗洪救灾胳膊折的时候都没掉一滴眼泪,现在听着女儿的遭遇抱着自己的老婆湿了眼眶。

    叶黎站起身,搂着丈夫的脑袋安抚道:“我跟你说不是想你去揍人,是想你去多陪陪十五,虽然说事情都解决了,她心里肯定还有疙瘩,现也不像之前那么活泼了,我感觉她有事情还没说,但不想逼她,你多和她聊聊。那王八蛋你不用管,周英这人还可以,谁家孩子谁管。小畜生应该不敢再来了。”

    何家人虽然各有各的心事,但有家人的陪伴,他们在这个有些拥挤的房子里,只觉得安心。

    在城市的另一端,偌大的漆黑的屋子里,只有电脑屏幕亮着,屏幕上竟是何知秋的屋子,电脑前的人将画面放大,喘着粗气:“十五,好乖啊,睡觉前不玩儿手机,不看小说,真乖。但是对我为什么这么不乖,不乖的孩子会有惩罚的。啊。。。”黏腻的白色液体喷到了屏幕上,好像挂在了何知秋的睡颜上。“真漂亮,十五,你今天抱你爸爸了,我好不开心呀。有一天,你一定会像现在这么漂亮的。”

    周日,叶黎临时接到通知去了工地,何平带着女儿买菜去。

    “咱把菜放家里,你奶奶去老年活动中心了,你妈也回不来。咱俩不开火了,爸中午带你出去吃,下午去不去科技馆,你之前想去来着。”

    “好呀。”

    “你想吃啥?肯德基吃不?是不是有蛋挞?爸在外地吃的蛋挞老好吃了。”

    “有的。就去那儿吧。”何知秋挎着爸爸一扫之前的阴霾,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两人吃过饭,溜达着消食,何平突然指着一车问:“丫头,咱家换这车咋样。爸老喜欢这个吉普了。”

    何知秋不懂车只记得和昨天说的又不一样问到:“你昨天还说换奔驰e,到底想好了没。”

    “那还是奔驰e吧,还是轿车得劲儿。下周末跟爸提车去。”“那等我下了补课班的。”

    看着女儿终于有些之前的模样了,何平松了一口气,温柔地说到,“十五啊,你妈都跟我说了。对不起,我的月圆儿在最需要爸爸、妈妈的时候,我们都不在身边。”

    何知秋没忍住,哭了出来,她抱紧了爸爸,说出来没对别人说过的话:“我总感觉我自己做错了什么,所以不敢和你们说。”

    “没有的,十五,你要记得。受害者是无辜的,有罪的是施害者。”何平心疼地拍着女儿说到。“还没有有其他的事情要跟爸爸说啊。”

    何知秋想起自己那个书包,那次之后她就给剪碎了扔了。父母为了保护她从小就进行过性教育,但除了父母讲的,生理卫生课学的,她没再接触过更多了,对于性,她是羞于说出口的,更何况这件事情是那样的恶心,她无法对在她心中伟岸的父母提这种事情,总觉得是侮辱了他们,只沉默的摇摇头。

    父女俩久违地享受了欢乐的一下午,俩人回到家,一齐做饭,天已擦黑时,妈妈回来了。

    “妈妈。”何知秋注意到妈妈脸色不好。

    “老婆回来了,马上开饭。我炖了糖醋排骨,炝了个土豆丝,炒了个油菜。”何平兴冲冲的出来邀功,看见妻子的脸色愣住了,上前抱住她问:“黎黎,怎么了?”

    叶黎趴在丈夫的肩上,声音发颤的小声说到:“周林那个小王八蛋在楼下站着,被我发现了。我已经联系周英了。”

    何知秋并没有听清妈妈的话,隐约听见周林两字,惊得她连退两步撞在了餐桌上,不小心碰掉一个碗,打碎在地。她脸色惨白的道歉。

    何平看着气的浑身发颤的妻子,只听到名字就吓得快哭出来的女儿,他决定去解决这个事情,不能再等对方的家长了,现在看,那边也管不住这个混蛋。

    “别气,别怕。咱们还有一桌子饭呢,你们都先歇会儿。我去把他赶走。”何平安置好老婆孩子,穿上衣服就要走。

    “阿平,你别去。我联系周英了。”叶黎没由来的心慌,想起刚才那小子渗人的眼神,不想让丈夫找他。

    “爸爸,别去。”何知秋想起周林曾经威胁她的话,害怕的拽住爸爸的衣服说到。

    “没事的。我怎么生气也不会揍一个和你一样大的孩子的。”何平安慰妻女后,出门了。

    那个背影,是以后何知秋的梦魇,多少次在梦里,她怎么都够不到那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五分钟过去了,何知秋觉得自己没有听见单元门的响声,她的恐惧愈发的剧烈,脑子里一片混乱,冲出了家门。

    她急冲冲地下楼,刚拐到三层平台,看见了令她目眦尽裂的一幕,她的爸爸,那个刚刚还在对她笑着,做饭的爸爸,脖子喷着血,倒在楼梯上,表情痛苦,眼睛看着她。何知秋只觉得自己走进来噩梦,头脑已不做思考,她抱着爸爸,按住伤口,可是血一直流,温热的血,逐渐冰凉的身体,她抬眼看见自家门缝中透出的昏黄的灯光,她张开口,想喊救命,可是发现自己竟失去了声音。对啊,因为是梦,所以出不了声,但为什么触感这么真实,爸爸,你说什么?为什么我听不见?

    何知秋的记忆从那一刻起就像蒙了一层布,她隐约的记得哭喊的母亲,晕倒的奶奶,外地赶回来哭着的舅舅。

    “阿平下楼的时候没带刀!他是一个他曾经是一个军人!他是荣誉战士!”叶黎完全没有平时的形象跟着警察怒吼。

    “叶黎你冷静。你再好好想想。这刀确实是你家的,你也承认了。”警察也不忍心,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好一点。

    “我承认那刀是我家的,可是我也说了,那把刀摔坏了,我们给扔了。现在那个混蛋拿着刀杀了我的丈夫,我的爱人,你告诉我,是我丈夫先拿的刀?那个畜生是正当防卫!死有余辜!”叶黎的痛苦,愤怒无从倾泻,只能疯狂地喊叫。

    “证据确凿,叶黎。我们现在只能看周家会不会告何平持刀伤人未遂。”

    叶黎边哭边笑,“哈哈,哈哈。我还得求着他家放过阿平?”

    “我们尽量帮你周旋吧,我们相信何平他是一时冲动,青春期孩子早恋搁我也愁。何平已经仙逝,我们想保全他的脸面和功勋。”警察说到。

    叶黎回到了林远声那儿,婆婆在床上病着,女儿自出事之后就没再说过话。叶黎心上被挖了一个大洞,她知道什么都填补不上了,强忍着悲伤、痛苦和警察周旋了一天,想着回不去的家,看着支零破碎的家人,她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她多希望这仅仅是一场梦,内心拒绝承认她的丈夫,她一生的挚爱已经死了。何知秋看着哭泣的母亲无助的走了过去,她想开口叫她,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轻轻地环住妈妈。

    叶黎却推开了女儿,何知秋看见了妈妈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脑海里突然出现一个声音——尖锐又沙哑的声音:“十五,这都是你的错。你爸爸是被你害死的。十五,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十五,你长记性了吗?十五,十五,十五,你的名字真好听。”

    叶黎知道自己不应该对女儿发脾气,这个孩子承受不比她少,更是最无辜的受害者,可这份愤怒和恨她不知道怎么处理,露出了一丝却深深地伤害了自己的女儿。

    “十五,对不起,妈妈不是想推你。”叶黎站起身想去安慰吓呆的女儿,却只见女儿面露惊恐,跑到了屋子里。

    叶黎追了过去,看见女儿躲在了桌子下面,双手抱膝,叶黎过去安慰她:“十五,别怕。”

    何知秋却更抗拒了,无声的推拒着叶黎。

    “十五,你怎么了?十五,你别这样。”叶黎又难受又着急的说。

    何知秋无声的尖叫着撞自己的脑袋,叶黎手足无措,这一天的事情已经把她压垮了,只能跟着女儿哭。

    林远声回来了,看着这一幕,忍着痛苦,开解她俩。

    “嫂子,十小秋好像怕叫她十五。”林远声小声地跟叶黎说。

    俩人发现,只要叫她跟着她多年的小名,她就自残,“她这是怎么了?”叶黎哑着声问到。

    “我猜她是创伤应激反应,包括失声、自残都是。为什么刺激点是名字,我们谁都不知道,十,小秋已经无法告诉我们了。”林远声声音颤抖的解释自己侄女的病征。

    “我不记得后来舅舅和妈妈是怎么商量的,等我再能有清醒的认知时,我们举家迁到了首都。周家最后没有告我爸爸,所以我能过政审。队长,我做警察的目的确实不纯,我没有崇高的理想,为人民服务的精神,我只想抓住杀害我爸爸的凶手,为我爸爸洗去冤屈。如果局里对我有异议,我申请离队。”何知秋看着窗外,脑子中不停地闪回令她肝胆俱裂的场景,也回忆起爸爸灵堂上令她作呕的记忆,皱着眉,强忍着呕吐和泪水,等着戚彧说话。

    戚彧走向了她,轻轻地扳过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蓄满了泪水却迟迟不肯落下,戚彧轻轻的叹了口气,抱住了她,没敢使劲。

    何知秋在他抱上了那一瞬间颤了一下,身体终是服从了自己的内心,没有挣脱。头缓缓地靠在了戚彧的胸口。

    戚彧一下一下地捋着她散落下的头发,声音里带着心疼说到,“何知秋,难受就哭吧。”

    何知秋觉得自己在15岁的时候是那么的软弱无能,除了哭什么都不会做,谁都保护不了,她的爸爸因她而死,她的妈妈因她失去一生挚爱,背井离乡多年,至今不敢踏足故乡。她专攻犯罪心理学多年,深知受害者无罪的道理,可她仍然无法原谅15岁只会哭的自己,所以她不再哭,亦不再笑,除了报仇没有什么能打动她。

    可也许是回忆起太多的苦痛,这个男人的怀抱又太过温暖,泪水自己就流了出来,泪水越来越多,何知秋不自觉间已抱住了自己的队长,嚎啕大哭,唯有这样才能把积聚的苦闷倾泻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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