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十一章
木晴风:“很方便的,我这几天把东西都放在肚子里了。”
江楼:“……”
听起来好像木晴风把亚克力板给吃了。
江楼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估计是放在了木晴风本体棺材的内部空间里。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江楼不由得又想起他自己前段时间也相当于睡在木晴风的“肚子”里……
“很安全,但是注意不要让别人看到。”江楼轻咳一声,转移话题,“拍戏感觉怎么样?”
木晴风:“我还没拍呢,不过看别人拍戏很有意思。”
说着他拉着江楼走向正在拍摄的场地。
钱师傅和孙师傅站在升降台上,管着反光板和大灯,预备等会儿现场制造闪电效果。
钱师傅看到木晴风和江楼过来,打招呼:“小木,这是你朋友?”
木晴风时刻谨记保持人设,摇摇头:“不是,是我表弟。”
孙师傅夸道:“长得真俊,你们家基因可真好。”
就是表情有点冷,最近年轻人之间又流行冰山帅哥了?
木晴风喜滋滋应了:“是啊是啊。”
完全没有血缘关系的表弟:“……”
说起来他们这种非人生物能检查基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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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剧里的大雨铺天盖地,但拍摄现场其实只有一小块地方被打湿。工作人员控制着高压水枪在这片区域内左右摇摆,尽量让雨势够大同时又不至于太假。
周苏叶十分敬业,在寒冬腊月也愿意拍临时加的雨戏。她身上糊了泥浆,本就落魄的造型看起来要多狼狈有多悲惨。整个片场都静悄悄的,弥漫着吴朗所要烘托的“气氛”。
水珠拍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砸出了木晴风一些关于过去的记忆。
他望着雨幕,喃喃道:“我睡着的那天,雨比现在的还大,风也大,有几根新枝都被吹折了,然后……”
江楼几乎瞬间明白过来,木晴风说的应该是他被雷劈中那天,下意识接:“……然后?”
然后……那天的狂风骤雨似鞭似剑,一下下抽打在他的树干上。闪电如同蛛网,把昏暗的天空切碎。
师父师兄的话语被轰隆声完全盖住,他们是不是说了什么?木晴风不知道。
木晴风只记得师父神情悲痛,只记得耀眼雷光和仿佛把魂魄灼烧到支离破碎的痛感。
然后,他的意识就随着大雨一起流入漆黑的深渊,直到一千多年后才再次苏醒。
木晴风罕见地沉默片刻,而后若无其事地轻快开口:“然后我就被雷劈啦!”
江楼眼神微暗,只看着他不说话。
“我是棵树诶,雷雨天被劈也是自然之理。虽然我记不清了,但应该是修行到火候引来了劫雷。”木晴风笑笑,露出一边的酒窝,“你看我现在不就变成人形了吗?”
“本体也不用一直待在土里,能到处跑多方便。”木晴风不知到底在说服谁,声音终究还是落了下去,“只是……一觉醒来,再也见不到师父他们了。”
虽然认识不久,但木晴风在江楼面前从来都是没心没肺式的开心,今天他稍微流露出一点失落,就好像活力四射的太阳突然蒙上阴霾,让人心里直发堵。
江楼看着木晴风因垂首而露出的发顶,突然涌出一股想摸摸他的冲动。
手刚抬起来就又想放下去,木晴风的头发看起来整整齐齐,想来古装剧发型应该不容易打理……
木晴风迅速整理好心情,抬眼便注意到江楼顿在半空中的手。再看看他的眼神,与过去三师兄想摸小狸奴时的模样很是相仿。
木晴风十分善解人意,把头往江楼手下塞:“摸吧摸吧,假发被我放回去了。这是我自己的头发,不用担心弄乱的。”
江楼的手指刚碰到木晴风的发丝,导演那边传来喊声:“好,第二镜过了,下面拍卫流光出场。卫流光,卫流光就位了吗?”
“来了来了,卫流光马上就位!”木晴风应声跑出几步,回头冲江楼喊,“我戏份很少的,一小会儿就能拍完。”
江楼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看着那抹鲜活的背影渐渐远去,他下意识摩挲指尖。
只是短短一瞬的触感,江楼却能感到木晴风的头发就像他本身一样,或许有几根毛糙,但总是柔软且温暖的……
木晴风说的没错,卫流光的戏份确实很少。他在剧中只出现在褚婧雪的回忆中,因此出场的剧情都是碎片化的。
卫流光与褚婧雪的相遇,木晴风只用演两个镜头,一个是远远地看着褚婧雪,一个是配合渐停的雨走到褚婧雪面前向她伸出手。
吴朗看着镜头中木晴风没有瑕疵的脸以及他几乎完美复刻下来的走位,越看越满意。他大手一挥,两个镜头都一遍过了。
吴朗随后宣布,《凤临天下》需要在影视城拍的剧情已经全部拍完,明天剧组就要开拔前往最后的外景拍摄地。
工作人员中一阵欢呼:
“噢——拍完外景大家就彻底解放了!!”
“哈哈哈哈,终于要拍完了!”
在雀跃的众人之间,木晴风敏锐地注意到吴朗胸口处的阴气一瞬盛极,而后迅速弱了下来。裹在毛毯里瑟瑟发抖的周苏叶的面相也出现了微妙的变化。其他人都没异样,只有他们两人印堂发黑。
印堂发黑是运势低,将走霉运乃至撞鬼的征兆。变化是在吴导宣布消息后才出现的……
这意思是,笑脸观音带给吴导的灾厄和周姐将要遇上的劫极有可能殊途同归应在了一处?全剧组马上要一起去的外景地会有阴物出没?
周苏叶身上有驱鬼降魔符,不用担心。
至于吴朗,反正木晴风画的符多,趁吴导不注意的时候往他身上塞一张也不是难事……
木晴风琢磨着解决方法,慢慢凑到江楼身边。刚想说话,突然注意到他镜框遮掩下浓墨重彩的黑眼圈,比剧组的大家都要严重。
木晴风:“!”
怎么会这样?!
他这些天画了不知多少张安眠定神符,结果江楼才是最需要它们的?
木晴风从腰侧掏出一大把符纸,江楼眼疾手快地帮他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木晴风的关注点完全不在那里。他把安眠定神符一股脑地塞进江楼的背包里,细细嘱咐了他用法后,才重新开始话题:“导演说最晚春节前能拍完外景。”
“明天是腊月二十三,也就是说——”木晴风伸出手指比了个“七”,愉快道,“最多能有两千一百块的工资!”
江楼微微蹙眉,按刚才导演的说法,《凤临天下》的外景要去临省一个非常偏僻的小山村拍。现在临近年关,还要跋山涉水地拍戏……
江楼想了想,委婉道:“我在做一对一家教,一节课四百元。”
所以你不用那么着急赚钱。
一节课四百??
木晴风睁大一双圆眼,江楼一天肯定不止上一节家教课。这样一对比,自己的工资简直少得可怜,加上卖符的钱也就勉勉强强能和江楼打个平手。
不能这样,明明他才应该是赚钱主力的!可是白纸黑字的合同已经签了,吴导不太可能会突然给他涨工资……对了,吴导!
差点忘了,这次如果能在吴导亲眼见过撞鬼后一齐解决他的问题,也许能有更多入账。
木晴风灵光一现,玄门有“算命莫算己”的说法,他是算不准自己的财运,却能找别的办法。
“腊月二十二申时……”木晴风低头掐算起来。
小六壬作为比较基础的占卜方法,师父自然也教过,只是从前木晴风没法“掐指”,因此没怎么用过。
木晴风想着这次剧组出外景的结果能否让吴朗满意,迅速算了一卦。
木晴风默念:“让我看看……啊,空亡、速喜、小吉。”
这结果是开端不顺但能中途遇贵人从而反转,圆满要到远处寻的意思。看来外景拍摄顶多有些小波折,最终结果还是好的。
既然对吴导来说是满意的好结果,就说明拍摄不会受到阴物影响。
贵人想必就是自己了,木晴风毫不自谦地想。哪个贵人会被扣钱?相反,不少人还会给贵人报酬呢。
木晴风抬头,满眼兴奋,刚想开口,又怕被别人听到。
于是他倾身贴到江楼的耳边,用气音小声说:“我刚刚算了一卦,这次去拍外景会遇见阴物。我能解决它们,吴导看了之后说不定会跟我做成一单——”
“大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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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你们说的大生意?”
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斜着眼,脸上每一块横肉都透出不满与鄙夷:“租秀水湖一天就给两千块?打发要饭的啊?”
吴朗连坐了七八个小时的车,此时疲惫又烦躁,但还是耐着性子向这个名叫蒋大憨的中年男人解释:“我们只租湖边一小块地,绝对不会对环境造成破坏,按行情来说这个价钱不算低了。”
“我们还有几十个人,要在村里住好几天,食宿费都会另外付。而且剧组在这里取完景以后,网上有人看到了可能会来旅游……”
“什么环境?什么行情?别扯这些有的没的。”蒋大憨粗鲁打断吴朗,粗短的手指伸到他面前来回揉搓,“我只知道不给够钱一切免谈。”
面对油盐不进的蒋大憨,吴朗强忍着深吸一口气:“你想要多少?”
蒋大憨竖起食指:“一万块钱一天。”
要是稍微涨个一两百,吴朗还能勉强接受。这一下翻了好几倍,绝对是狮子大开口了。
吴朗终于失去耐心:“做梦!一天一万你当抢钱啊??你们村长呢?让他出来说话,我倒要问问明明之前商量好了价钱,怎么有脸突然变卦!”
蒋大憨摸摸下巴,嗤笑一声:“我就是蒋家庄村长,你什么时候和我商量好了?”
他眯缝般的小眼里闪过恶意又贪婪的光,显然是打算耍赖到底了。
吴朗从没见过这么无耻的人:“你——”
蒋大憨:“我话撂下了,一天不交一万块钱就别想在秀水湖边拍戏。”
“你是城里来的大导演,肯定不会那么小气吧?”
蒋大憨说着把气到直喘粗气的吴朗留在身后,先一步优哉游哉地离开了堂屋。他得找人去盯着湖边,不出那么多钱就想用他们村的地方,没门!
蒋大憨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在心里笑话城里人人傻钱多,就那个破湖有什么好拍的?
说实话他本来想见好就收,两千块一天也不少了。还是自家三儿子听说消息后劝了一通,说是娱乐圈里赚钱就跟捡钱一样,两千块对他们来说还比不上毛毛雨,不如趁机敲一笔大的。
要不怎么说去城里打过工的小子就是懂得多,没看刚刚他都叫价到一万了,那什么导演也没提要换地方,肯定还死乞白赖地想在他们村拍戏呢……
蒋大憨心里正盘算这次能捞到手多少钱,迈步出了大门外。他刚踩上自家门前的小桥,迎面便看到五六辆汽车,还有乌泱泱从车里下来,朝他家院子走过来的几十个人。
蒋大憨先是吓了一跳,转念一想这应该就是姓吴的说的剧组,便横眉竖目道:“谁让你们把车停这里的?停车费一辆五百,不交钱不许进村!”
突如其来的两句话把剧组工作人员唬住了,一群人停下脚步面面相觑,不是说外景场地已经联系好了吗,怎么这荒山野岭的还要收停车费?
蒋大憨正得意,突然听到走在前面长得最排场的男娃子冷不丁开口:“求财不走正道便不能长久,你家里风水又不好,马上要破财了。”
“说谁呢,”蒋大憨下意识问,“什么破财?”
“说你啊——”那男娃说着,目光越过蒋大憨,上下看看他身后刚盖没两年的新房子。
随后他的视线又转回蒋大憨脸上,朝他咧嘴笑了笑,眼睛弯弯,说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屋前有河,本来是水聚明堂的吉象。但你把院脚推得太靠前,出门就是水,聚财水成了不吉利的割脚水。财运会像河流一样从脚边溜走,怎么都积攒不住。”
“门窗正对十字路口,不利人和。屋后还是一条斜路,南高北低,剩下的那点勉强聚来的财气都会顺着地势从你家屋后流走。想留的留不住,该放手的不放手,长此以往就要家不成家啦。”
蒋大憨听不懂什么“水聚明堂”,什么“割脚水”——院墙确实是盖得比宅基地大了一圈,选址也是他借职务之便专门从别人手里抠来的村口最开阔的一块地,怎么就不吉利了?
但他这辈子最看重钱,听出这小子说的不是好话,撸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你这小白脸放什么屁呢?!”
剧组其他人见事态变化,纷纷上前,隐隐有要护住那小白脸的意思,原本气势汹汹的蒋大憨见状一下子怂了。
虽然是在自家地盘上,但毕竟对方人多势众。好汉不吃眼前亏,蒋大憨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呸,大腊月里你敢咒我?!也不打听打听在蒋家庄我蒋大憨是什么人!你给我等着!!”
蒋大憨说着就转身要去村里喊人,刚走出去没几步,他家院子后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有动物的哼哼,有人的骂声,还夹杂着几声惊叫。
蒋大憨的小孙子吸溜着鼻涕伴着骚乱声跑过来,边跑边喊:“爷,咱家猪圈塌了,猪全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