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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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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荣婕妤这顿夹枪带棒的奚落,实在是太过明显,让旁人听了都觉她有些无脑。

    这不是明摆着给人上眼药呢!

    心中笑话荣婕妤没个城府爱逞口舌之快,但因这话揭了婉仪的短处,又有些乐于旁观她的窘态。

    婉仪却也不恼,只捧着茶盏轻嘬了一口:“娘娘的茶果真不错。”

    荣婕妤见婉仪顾左右而言他,只当是她没了底气不敢争辩。心中顿生快意,积压在心头多时的郁气也终于散了不少。

    先前儿婉仪仗着长公主的架势发落了娘,连带着自己也受了皇帝的冷落。如今风水轮流转,眼看她风光不再了,且看自己不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荣婕妤这头想着,刚待火上加油一把,不料才喊了声柔贵妃,一肚子准备奚落婉仪的话还未出口,就被婉仪毫不留情地堵了回去。

    “先头儿我还没留意,心想着是谁说话这么热闹呢,原来是荣婕妤,”

    婉仪将茶盏轻轻搁在案上,淡笑道,“我先前除了几位娘娘,也没怎么同旁人打过交道。如今见了荣婕妤的做派,才知姐妹相处融洽异常。不然荣婕妤何必费尽心思的说讨巧话,逗大家一笑呢!”

    所以呢,她这三言两语,就把自己说成给大家逗闷子取乐的戏子一般了?

    实在太过欺辱人了!

    荣婕妤脸都快气白了,暗恨她牙尖嘴利,让旁人讨不得一份便宜去。

    她僵着脸道:“柔贵妃这是拿妾取笑么?”

    婉仪却很有风度的一笑:“荣婕妤何故觉此?莫不是觉得我话里有话,意有所指么?可惜我说话实诚,向来不爱扯虚旗,荣婕妤不要多想了。”

    荣婕妤窒住了,一时竟找不到话来反驳。只得拧着帕子含恨道:“柔贵妃哪里的话,妾何尝是有心眼子的人?只不过…只不过妾是分享了一件奇事,贵妃莫要觉得妾有坏心啊!”

    她摆出一副小白花的模样,仿佛旁人再多言一句就是欺辱她一般。

    婉仪懒得看她装模作样,只囫囵一笑:“荣婕妤果然消息灵通,连旁人不知晓的西城门奇事都知道。”

    荣婕妤当觉不好,宫里头规矩严,要避讳的事也繁多。她这话不是平白给自己扣了一个私下里打听宫外事的罪名么,当下辩解道:“妾身也只是听旁人说的,当不得真罢了。”

    婉仪哦了声,“原来只是听人说的,那我还得劝荣婕妤一句。这话传话,一不留神就能差了百十里去,总归需要忌讳着点,不然呢,可算埋下苦果了。”

    见荣婕妤顿时有些神色惊慌,她又好心的添了句,“不过我嘴向来严实,你也别怕啊!”

    荣婕妤吃了个暗亏,只得讪讪称是。当下觉得婉仪不要脸透了,哪有女子像她这样厚颜自夸的道理?简直是前所未闻!

    见勇作先锋的荣婕妤没占得半分便宜,反而铩羽而归,看来柔贵妃果然人如传闻,不好招惹。旁人顿时熄了起哄看笑话的心思,只当方才根本没那一出事,又将话题转到胭脂首饰上去了。

    皇后不动声色地瞧了这一场好戏,心里头也可惜荣婕妤爱掐尖还没城府,不仅没压过婉仪一头,反被将了一军,看来也是个蠢货。

    罢了,皇后心中叹息,面上却柔柔笑道:“好了好了,我还当多大点儿事呢。宫外的那些事还是不要拿进宫里说了,多半是世人捕风捉影的事,当不得真的。”

    密贵妃斜了她一眼,向来不对付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得劲。当下起身说道:“昨夜忙了一宿彤昭仪的案子,没歇息好,眼下看人都有些重影呢。我先请辞了,回头还得加紧督促下面人彻查此事。”

    皇后自然称好,“劳烦你了,快回去歇息吧!”

    见密贵妃柔着身段一步三扭地消失在门槛处,旁人正忽闻密贵妃略显惊慌地喊了声万岁:“您来了多时了?真是臣妾们疏忽了,竟没一个瞧见在外头的您!”

    这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大家的耳畔,纷纷离座行礼蹲安。皇后却有些不安,皇帝往常从来没在这时候来过坤宁宫,如今婉仪头一天谢恩,他却破天荒的来了。这是怎么个意思?是怕她们这帮女人欺负他的好妹妹去,特来给她撑腰壮脸么?

    心下莫名酸涩,又有些担心皇帝不知站了多久,听了多少话去。当下起身迎至门前,笑道:“万岁今儿个怎得来了?”

    可惜迎面而来的是皇帝一张冷脸,皇帝没答她俩的话,负着手走至了堂中。

    他些许是下了早朝就来的,穿着一身石青团龙金纹朝服,眉眼如浸润了秋晨霜雾一般的鲜焕。那样隽拔俊秀的身姿,光是偷觑一眼,就能教这些女人久旷多时的芳心,如小鹿乱撞一般,春情满面。

    皇后顿时惴惴,只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却如锯嘴葫芦一般,再也憋不出二句话来。

    密贵妃踌躇在廊下,似乎也在纠结到底是走是留。走吧,算算已有十几日没见过皇帝了,如今终于得见,一走了之实在太亏;可留呢,又有些不给皇后的面子,平白给她递了话柄。

    她在那头纠结了半晌,终于决意还是扔下脸面,掉头往里走。才跨过门槛,就看见皇帝并未搭理皇后,却行走到了荣婕妤面前,对着她娇若羞花的脸居高临下地问道:“你是荣婕妤?”

    密贵妃摸不准皇帝的意思,只得怏怏停住了脚,冷眼看那荣婕妤娇滴滴应是。

    眼下才来了一个麻烦,没想到这位主儿先前才领了罚,竟是又要复宠了么?

    她正心头衔恨,却愕然看见皇帝笑了笑,那种笑意是浅而浮的,如同水上的浮萍,转瞬即逝:“朕记得前阵子因你母亲以下犯上,命你在宫中闭门思过,是么?”

    荣婕妤闻言呆了呆,不安道:“回万岁的话,妾身闭门思过的日子里,日日抄经静心祈福,未曾有半点过失。如今才刚解禁,便来给皇后娘娘请安了……”

    皇帝举了举手,示意她不必说了:“凡是受了罚,总归有一二羞耻之心。可你如今却搬弄口舌,扰乱人心,倒让朕有些出乎预料了。”

    这话可说的太重了,重到让在场的人都始料未及。皇帝照样是和颜悦色的一张脸,口里却吐出凉薄万分的话,简直不给她留任何余地。

    荣婕妤一下子就哭了,哭得涕泪滂沱:“万岁,您怎得这样说妾身呢?妾身实在冤枉啊!”

    皇帝却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心,淡淡说:“朕站在外头并不是一时半会儿,你说朕冤枉你,难道是朕黑漆皮灯,连黑白也辩不明了?”

    荣婕妤闻言吓得快要厥过去了,先前斗鸡一般的人,如今连鹌鹑也不如。她口舌不清地辩解臣妾没有,痢疾一样颤抖着身子,那模状简直不能看。

    皇帝这简单几句有敲山震虎之神用,更何况这一屋子的弱女子根本算不上虎,顶多是狸奴。一屋子的娇花如同霜打了一般,气氛同先前的热闹大相径庭。

    密贵妃不尴不尬地站在那里,心里头都快悔死了。怨自己非要凑什么趣,眼下可好,皇帝的青眼没得到,反到吃了一连串的挂落儿。

    皇后胆儿小,自然也吓得不轻,生怕皇帝一个不快紧跟着开罪她,只得吩咐人道:“还看个什么劲儿?快把荣婕妤搀下去!让她回宫好好养病!”

    回宫养病这个词可太有说项了,好端端的一个人,能养什么病?这不过是禁足的体面说辞,为荣婕妤保留仅存的一二颜面罢了。

    皇帝不置可否,转过身走到一脸呆怔的婉仪面前,略微和煦了声音道:“用了早膳不曾?”

    这人先前还发落了荣婕妤呢,怎么转头就问自己吃了没,难道这是京城人特有的打招呼的法子么?

    婉仪脑子没转过弯来,迟迟的啊了声:“吃了。”

    其实她没吃,一大清早又是接旨又是谢恩的,哪里来的功夫用早膳?只略略用些糕点垫巴了一下,皇帝这一问,真让她觉得有些饿了。

    可惜肚子是个不听话的反叛,她话才落地,转眼就给她唱起了空城计,丝毫不给她半点面子。

    于是一道不高不低的咕噜声响亘在两人中间,婉仪心头大呼夭寿,面上却不动如山,装模作样地偏过头问:“冬果儿,你不是才吃了么,怎么眼下又饿了?”

    冬果儿平白无故锅从天降,傻了眼嗫嚅着说:“啊?奴才、奴才早上吃了三个窝窝儿呢……”

    红果儿连忙暗暗揪了她一把,巧笑道:“哟,没看出来你这个小身板,竟是三个窝窝都扛不住啊!”

    冬果儿这才反应过来,偷眼看了看面飞红霞的主子,又小心翼翼觑了觑仿佛什么也没听见的皇帝,嘿嘿一笑:“还别说,是真的有些饿了……”

    婉仪快臊死了,还得强装镇定,对皇帝说:“底下人无状,万岁还请恕罪。”

    皇帝暗暗好笑,真当他听不出来是谁肚子响了么,却万分配合地点点头:“无碍,皇太后让朕给你捎了茶点,这才问你用了不曾。”

    旁人看着这俩人你来我往,每一句话都掰开来细细咂磨,简直好不眼热。是啊,怎么忘了柔贵妃背后还有皇太后这座大靠山,从前亲闺女看待的人进了后宫,可不得使劲儿撮合!

    婉仪喜上眉梢,欢欣道:“是么?还是母后疼我!谢主隆恩了!”

    皇帝见她一副有吃万事足的模样,单纯的可爱,让他心情也不自觉好了起来,唇边漾着浅笑:“不必多礼,走吧。”

    他说完就撂下一屋子如同透明般的嫔妃,自顾自走了,彷佛他来这一遭,真的只是为了给柔贵妃传茶点一般。可是就算是要传茶点,吩咐给奴才不过跑一趟腿的功夫,何必不辞辛劳的大驾光临呢,估摸着还是为了给柔贵妃撑腰吧!

    真是嫉妒啊!就算明知道皇帝也许只是出于对昔日妹妹的拳拳爱护之心,但也足以让她们喝了一大海的醋了。

    婉仪闹不明白他那句走吧,到底是什么意思。只坐在椅子上没挪窝,却见皇帝走到了门槛处刚待抬脚,后知后觉一般转过头,蹙眉道:“朕刚才的话没听见么?这是叫你也走。”

    婉仪只得抬脚跟了上去,对皇后行了一礼告辞:“您看……”

    皇后只满目戚然的点点头,皇帝今日这是怎么了?虽说她与皇帝一向相敬如宾,可今天竟连从前的客套都没有了。

    她不由忧心起来,皇帝这样难道是把荣婕妤的过错,归咎到自己管教不当上了么?可她又没有料到荣婕妤会突然发难,再说了,如今掌管公务的是密贵妃,人家不也是在看好戏么?

    她这壁满含愁怨,那壁婉仪跟着皇帝出了宫门,原以为要就此别过。没成想才开口请辞,却见皇帝悠悠道:“请辞什么?朕和你一道儿去启祥宫。”

    婉仪不由狐疑地看着他:“万岁没有政务么?”

    这就是慕容氏的公主自小受的教育,需时常心忧天下,督促皇帝自省。

    皇帝偏过头望了她一眼:“要紧的早就批完了,剩下的不是告状说同僚坏话的,就是奉承夸朕的。不如不看,看了心烦,早膳都用不下。”

    没想到一本正经的皇帝还会抱怨,婉仪有些讶然:“那万岁是想去我宫里用茶点么?”

    皇帝道:“其实也不是,只是今儿个是你的大日子,朕去你那里瞧瞧,看看物件可曾准备周全了。”

    其实倘真论起来,皇帝还是挺有心的。想必如此大费周章,也是为了成全她的脸面吧。既然两人都有说不出的苦衷,所以还是尽量体谅些吧。

    暗暗叹了口气,婉仪点了点头,没再言语。

    倒是皇帝径直走了几步,忽然道:“你心里不情愿此事,朕明白。朕还记得曾说过以后断不得委屈了你,如今却无力改变。老十四,是朕对不住你。”

    婉仪顿时停了脚步,哑然望向他。皇帝也回身看她,天光云影下的朗致面容,春光乍泄般的迷人。

    他诚恳地望过来,那一双山河作的精致眉眼,从前满是意气风发的傲然,如今却充斥着真情实意的自责。

    世人多有俗骨,壁如对于齐全的事物,总会有诸多优待,婉仪也难逃于俗。所以这样的皇帝,竟叫她恨不起来。

    她说:“万岁言重了,毕竟事关社稷之重。两相权衡之下,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元庆不会怨您。”

    皇帝温吞一笑,高坐庙堂的人,看多了表里不一的逢场作戏,自然什么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说是么,也不去追根究底,转了话头道:“进了宫,很多事都难以成全了。不过世间只要有你想要的,朕一定让你得到。”

    这句话说的很窝心,更何况是出自坐拥天下的帝王之口。凡是女子听到了都会欣喜若狂难以自抑,可婉仪却仍保持着清醒,因为她知道,皇帝口中的难以成全的事指的是什么。

    那是最为珍贵的,无数奇珍异宝都抵不上的。

    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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