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皇帝其实对于情这一字很克制,他是该轮到谁了就点谁的卯,从来都是雨露均沾。只有长久不召幸,没有长久召幸一个人的道理。
所以当荣才人再次被召幸后,居然跳了一级晋升为荣婕妤,立即引起了后宫无数女人的艳羡与嫉妒。
且不论当事人荣婕妤的心境如何,当婉仪也听说这道懿旨的时候只略惊讶地说了句:“跳级晋位分可不常有,看来大哥哥对这人挺上心。”
这件事很快就被她抛到脑后了,因为常徽卫得知她不仅有惊无险逃过一劫,而且因祸得福还可以自由出宫之后大喜过望,直嚷嚷着邀她出宫玩去。
毕竟年青底子好,虽然先前儿发了场凶险的高热,眼下婉仪却又是活蹦乱跳了。当即收拾了一番就给常徽卫回了信,让他早早儿地去宫外头等自己。
坐着肩舆出了宫,便看见常徽卫正翘首以待地站在冷风中探头探脑,婉仪乐滋滋地朝他挥了挥手,喊了声:“哟,这不是常二嘛,叫您老久等了。”
常徽卫咧嘴笑着迎上来扶了她一把:“我的好妹妹,外头风大,咱们坐轿子去吃好的去!”
婉仪说好,转身上了他的轿子。常徽卫天生就是个爱享受的性子,连轿子也布置的十分奢华。不仅空间大,里面常用物件一应具全,小桌榻上整整齐齐摆了一套斗彩八仙过海茶具,光瞧这个足以看出此人的生活奢靡。
轿内很宽敞,两人面对面坐着。常徽卫给她递了杯茶,得意的一挑眼:“尝尝,爷特地给你买的白毫银针,可还入你的口?”
婉仪呷了一口,心里暗赞口感上佳,却假装蹙眉说:“也就还行吧!”
常徽卫瞪了眼说不可能:“这茶可是爷花高价买的,你这什么舌头?”
婉仪斜了他一眼,哼了声:“我的舌头可比你灵多了。你这个人真没意思,我这叫逗你玩!”
常徽卫嘿嘿一笑,抬手掀开帘子瞅了眼,又放下对她说:“前几日我去仙临楼吃了道汤爆双脆,味道真不错,今儿个带你去品品。”
婉仪懒洋洋靠在垫子上应了声:“鲁菜啊?宫里头鲁菜就不赖,吃什么鲁菜!”
“你这就叫井底之蛙,”常徽卫慢悠悠用茶盖撇沫,啜了口,“仙临楼名气大着呢,平日里光订个厢房都难得很,要不是爷在京城混熟了特地提前订了,你都没这口福!”
婉仪说了声德行,惬意地眯眼看他:“你才来几天啊?都在京城混熟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在这种一个板砖都能拍死两个当官的地方,不仅要有身份,还要有银子才吃得开!”眼下明明已经是秋天了,常徽卫这骚包还拿了把折扇故作风雅,“爷是谁?玉面小飞龙!不仅两样全占,爷还有一张俊脸!这不,今儿个就约了个朋友,也是他替爷定了一桌宴。”
婉仪挺腰不可置信地指着他:“我还以为就我和你呢,没想到你还喊了别人!我不爱和不认识的一桌吃饭,不去了!”
常徽卫赶忙按下她的手,腆脸笑:“婉大爷,值当这么大火么!我还能不知道你的脾性?今儿个这人你铁定认识,就是前几天宴会上和你大眼瞪小眼那个,叫尹沛安的!”
没想到他居然和那人玩成兄弟了,婉仪哭笑不得,朝他挤挤眼:“大爷,您还记得我刚进京就被人刁难不?”
常徽卫一听她提这茬就气不打一处来,一拍桌子骂道:“可不嘛,等爷找到那混小子,非揍他一顿不可……”
骂完感觉不对劲,瞧婉仪表情十分嫌弃,讪讪地挠了挠脑袋,“别、别告诉我那混小子就是尹沛安啊……”
婉仪一脸你终于猜对了:“原来你也不笨啊!”
唉,这叫什么事儿!常徽卫苦恼的左拳击右掌,用商量的口吻说:“要不我马上当你面揍她一顿?哎哟,我这才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好朋友,没想居然先前跟你有过节,嘿,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你俩这叫有缘分!”
常徽卫很讲义气,人脉玩的极广,黑白两道都能说得上话。哥们有了麻烦找他帮忙他绝对没有二话,不光两肋插刀,连屁股蛋子上都能插把刀。
至于他有此手段为什么不去做官,这懒货振振有词地说:“因为太累。”
常徽卫话里话外有意帮她俩调和,婉仪自然也不是不领情。鼻子里哼了一气儿睨他:“臭毛病,我早就不计较了,再说我先前已经踹了他一脚,也不亏。”
常徽卫说那感情好,又小嘴摸了蜜似的狠狠夸了她一番。言语间轿子停了,常徽卫一拍手说终于到了!
仙临楼的小厮都很有眼力见儿,瞧常徽卫这轿子规格就知道是个贵客,立马带着一溜人上来掀帘行礼。
常徽卫先走了出来,回身拿胳膊去给婉仪搭手。那小厮见这大轿里先后下来一男一女,容貌气度皆不同于常人,动作愈发谨慎,谄媚地搓手道:“小的恭候您多时啦!敢问您二位定了哪间?小的给您带路。”
常徽卫大马金刀地给他扔了块碎银,捏着扇骨悠悠往里走:“不用,爷知道是哪间儿。”
那小厮眉开眼笑,暧暧称是:“那您注意脚下,小的随时听您吩咐!”
婉仪跟在他后头上了三楼,只见楼内装修的确是花费了不少心思,还在堂中费心费心用盆景山石布了个雅致的景,顿时更生好奇。眼见到了挂着水仙阁门牌的厢房门口,常徽卫一推门,亲亲热热唤了声沛安,那种热乎劲儿直听的婉仪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尹沛安原先百无聊赖得翘着二郎腿等他,见他进来立刻笑眯眯得迎上来,口里同样黏糊地喊了声徽卫。
他原先一双眼睛都盯着常徽卫,冷不丁从旁边冒出个娇小玲珑的女子身影。顿时一愣,待他看清这女子面容,脸上的惊喜惊讶简直满的要溢出来。
自从上次宴会偶然的相遇之后,婉仪身上那股勾人心魄的暖香便好似终日萦绕在他鼻尖,回家之后他不断回忆当时那张离自己脸不过寸许的美丽面庞,心情恍惚地想——怎么之前斗嘴的时候没发现她这么好看呢…早知道不和她吵架了,欺负她也太不爷们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心思也不似以往那样粗,尹沛安当夜就做了一场不可言说的美妙之梦。醒来之后他盯着床幔发愣了半晌,心里开始隐隐期待起自己能被她选上。
娘亲说的对,自己比别人先见过她一面,她当时还拉着自己那样亲密的说话呢!可惜头没开好,唉…也不知道她会选谁…
尹沛安怀着这样复杂的心情又纠结又甜蜜地过了几日,半大小子初次体会到了爱情的魔力,简直让他魂牵梦绕。
自从听婉仪说她和常徽卫是发小之后,尹沛安是激动无比。他本来就和常徽卫的脾性相投,眼下听说心仪女子是常徽卫发小之后让他更加坚定了要和常徽卫拜把子的决心,可能是希望婉仪爱屋及乌,能多多注意他一点吧!
“元庆……元庆公主…怎么…来了?”他憋了半天,才磕磕绊绊说完了整句话,话音刚落脸顿时通红,眼睛只顾盯着地砖看。
婉仪才想和他打招呼准备一笑泯恩仇,没想到原先嘴皮子跟她不相上下的愣头青突然变成了结巴,更是有几分呆憨的可爱之处。于是弯起嘴角对他说:“听常二说这家的菜好吃,我就来了!你不必拘束,你既然是常二朋友,那也是我朋友!”
尹沛安闻言心中一荡,啊,多好多直率的姑娘啊!情人眼里出西施,眼下婉仪在他心中更是如洛水女神一般的存在,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弦。
他滚动了几下喉咙,觉得自己这样太不男子汉了,于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坚定地点头说是:“我自然是万分乐意的!”
常徽卫和尹沛安不仅脾性相投,而且同样有着性格比较剽悍的娘亲。因此把对丈夫的严加管教同样用到了儿子身上,对他们房中之事格外管束。别看他们平日都是四处玩乐的纨绔公子,实际上进了花楼也只敢摸摸姑娘的小手。除了通房丫头领导他们初晓人事之外,他们都可以称得上洁身自好。
因此常徽卫也没有看出好兄弟这是春心萌动,丝毫没有自己已经引狼入室的自觉性,只以为他是见到贵主比较紧张而已。
大家坐下来寒暄了几句,便有美味佳肴纷纷上桌。这仙临楼厨子果然手艺非凡,寻常菜品都能被他做出不寻常的滋味。婉仪和常徽卫自然是大快朵颐了一番,而尹沛安因佳人在侧不敢动作鲁莽,或者因元庆公主在他看来秀色可餐,光是看就能看饱了。只略略吃了些许就撂了筷。
婉仪吃了个心满意足,舒了口气打算靠在墙上消会食,没想到忽然隔壁厢房传来一阵男子的嬉笑声,间或有酒桌上男人的粗俗助性之语不绝于耳。
本着非礼勿听的君子道德,婉仪刚准备离开墙装作没听见,不想那头忽然高声调笑道:“徐驸马好生威风!不仅将公主死死拿捏在手,还养了一个妖娆小娘们做外宅。实在是让我等心中艳羡!敢问驸马爷可有御妻之术传授给弟弟们,也不枉喊你哥哥一场了!”
婉仪登时心头一激灵,这徐驸马不是自己那十姐姐的丈夫还能是哪个?
可叹十公主当日何等奚落七公主的蔡驸马嫖/妓一事,没想到竟是个有嘴说别人,无眼看自身的糊涂蛋。自家后院失火也不自知,反而笑别家柴火垛着了火。
因那十公主一看就是个睚眦必报的剌头,婉仪轻易不想管她的破事,免的惹祸上身回头十公主还要记恨上自己。心中犹豫自己到底要不要插手,她对不明所以的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耳朵贴到墙上继续听后续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