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黄雀
寝堂内。
韩氏从下午默默的坐到了现在，滴水未沾。
刘嬷嬷推门进来，担忧的看着自家主子，“夫人，该掌灯了。”
韩氏听到刘嬷嬷的声音，好似回过神来，“嬷嬷，你说……”
刘嬷嬷半响也没听见声音，也不催促，只这么静静的陪着自家小姐。
“嬷嬷，你说，我是不是不配做母亲。哥儿还这么小，我这个做亲娘的却只想着利用他……”说道这里，韩氏再也忍不住，呜呜哭了起来。
刘嬷嬷只是安静的将自家小姐揽在怀里，任泪水打湿自己胸前的衣襟。
待韩氏冷静下来，才犹觉得不好意思。
待刘嬷嬷亲自绞了帕子，给韩氏重新净面、梳妆完毕，韩氏面上的红云还未渐渐消退。
恰在此时，石斛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夫人，婢子有事禀告。”
“进来吧。”
刘嬷嬷转身推开门，让石斛进来，自己则去收拾仪容。
“老爷刚才着人来传话，说，钱氏因滑胎伤心过度，撞墙自尽了。”
韩氏听完，良久才说：“知道了，着人好好安葬。”
待到沈明徇回来用完晚膳，陪着小儿子和小女儿玩了一会儿，才会到寝堂安置。
沈明徇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坐在梳妆镜前拆发净面的妻子，心里一时五味陈杂。
至少，她是真的担心孩子的，这就够了。
翌日，出去采买的婆子却带回了不好的消息。
“哪里冒出来的牛鼻子老道，四处散播谣言。”沈明徇难得如此失态。
“夫君，这可如何是好。咱们的小女儿如今还不满周岁，连饭都不会吃，哪里就成会吃人的妖精了。”韩氏暗恨道，咬碎了一口玉牙。
沈明徇看着床上乖巧的女儿，面前失态的妻子，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偏这个疯老道在此地还颇有名望，人称“赛半仙”。
哪怕明知道他是招摇撞骗的神棍，沈明徇什么也做不了。否则就是心虚，就是犯众怒
谣言，还是这种神鬼精怪的谣言，是最难平息的。何况此事来势汹汹，必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本来这种事情与沈家是没有多大影响的，时下通行不便，不说寻常人家，便是好些商户连马都养不起，更何况马车。
通行不便，信息传递自然也就不便，待得这件事情传到京城，都不知道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是以沈世子夫妇并不担心。况且，以沈家的门第，就算传到京城，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幕后那人，让沈明徇颇为在意。
“夫人，这些日子咱们就辛苦些。白日里把乳母、丫鬟都调到正房来，我尽量也把事情带回来处理。”沈明徇思考良久，才道。
又接着说，“晚上你带着姐儿睡床上，我带着哥儿睡榻上。夜里值夜的再多加一倍，务必确保哥儿、姐儿的安全。”
“夫君，……”韩氏面含担忧更甚。
“没什么，以防万一罢了。”
出乎所有人预料，几天过去后，谣言渐渐消退，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只有沈明徇夫妇知到，事情才刚刚开始。
沈明徇怎么也没想到，千防万防，防的住外人，却防不住自家的奴才。
她夫家姓钱，人称钱妈妈。原家里困难，机缘巧合下做了沈家小小姐身边的乳母，却没想，钱氏眼浅至此。
“好妈妈，小小姐饿的啼哭不止，不能再拖了，您快去喂奶吧。”名叫鸢尾的下丫鬟实在听不下去，才急忙跑来找钱妈妈回去。
“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她亲娘都不着急，你着得什么急。”却是说得钱姨娘出事前的情况。
“哦，我知道了。你个浪蹄子，看着你家老爷风姿伟岸，想学那钱姨娘，做那人上人不成。”钱妈妈自以为抓到了鸢尾的把柄，更是不把那小丫头片子放在眼里，自顾自的磕着瓜子。
那小丫鬟不过十一二的模样，哪里听得这样的污言秽语，当即跺跺脚，转身跑了。
最后还是鸢尾求了旁的姐姐，请来的崔妈妈喂的小小姐。
沈家小小姐人小，胃口小，钱妈妈的奶水又多，是以沈家小小姐身边只有钱妈妈一个奶娘。
越是如此，钱妈妈越觉得沈家这个小丫头片子不受亲娘待见，也就越发轻慢。
某一天，钱妈妈晨起如厕，通身舒爽之后，哼着小曲儿回到下房，打算再睡个回笼觉，她一贯是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
不知走到哪个犄角旮旯，听见几个婆子碎嘴，说沈家的小小姐是妖精转世，是会吃人的。
登时钱妈妈就吓出了一身冷汗，也没了睡意。左右望了望，寻了个背人的地方站定，立耳倾听。
“赖婆子，这话可不能瞎说，要是让夫人知道了，我们都得完蛋。”她是灶上的王婆子，一贯与赖婆子亲近。
“这种话我怎么敢瞎说呢。”赖婆子道，“这是出去采买的刘婆子亲口与我说的。那日刘婆子几人出去采买日常所需，见着一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你们猜怎么着？”
“诶呀，赖婆子你就别卖关子了。”其余几个婆子也连声附和。
赖婆子吊足了众人的胃口，才道：“只那刘婆子几个从“赛半仙”旁经过，便看出她们身上沾染了妖气，又一一指出她们身上的毛病。只说服上这半帖子药，保准妖邪尽退，福寿安康。”
“不能吧，真有这么神。”却是王婆子半信半疑的说道。
“你们不信，只管去问刘婆子几个，不就行了。”
钱妈妈听到这里却是再也站不住了，脸色发白、踉踉跄跄的回到自己的屋子。
我真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原当还是个机灵漂亮的女娃娃，谁想到那是什么女娃娃，那是专门害人的妖精。
我说的呢，我这身子骨怎么也不好，不是这疼就是那痛的，都是那个妖精害的。
还小又怎样，妖精就是妖精。就是现在不会吃人，也会吸人精气，是留不得的。
我就说怎么前几日夫人总也不来看那丫头片子，肯定是察觉了什么。说不定那边的也是个老妖精，老妖精生的小妖精。
不行，我得想个法子，我可不能就这么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