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祁怀当初相伴易元身边的时候，曾与沈丘辛有过几面之缘。
当时，沈丘辛刚刚遭遇国破家亡，他路过一教书先生的家门前，那位教书先生见沈丘辛身着简陋，面黄肌瘦，满眼都是血海深仇，教书先生叹息了一声，转身进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几本书。
教书先生将书尽数赠与沈丘辛，希望他可以参悟其中道理，早日摆脱仇恨之苦。
沈丘辛抱着那些书，眼神空洞。
祁怀见此，她停下脚步，从怀中掏出早已风干的饼塞到了沈丘辛的手中。
那是沈丘辛也只是个少年，失去家人和国家的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丘辛愣愣的拿着饼望着祁怀离去的背影，手上的书不知何时掉落到了地上。
沈丘辛机械的吃着手中的饼，他太饿了，即便饼硬的如同石头一般，他也拼命的往嘴里塞。
走出一段距离的祁怀忽感身后有人跟随，她驻足回头看去，少年赤着脚跟在他的身后，脚板被石头划出了血。
沈丘辛垂下头，无力的跪在祁怀身前，“沈丘辛愿以一人之力助大人……”
沈丘辛是空着手跟过来的，那些书他放到了教书先生的门口，他没有要，他连一口饭都吃不上，又怎会有心思去参悟书中的大道理。
他需要的不是书，而是一口饭。
祁怀就给了他这一口饭。
祁怀沉默许久，目光落在远处，“待你看遍天下，再来找我。”
“我给你留一个未来。”
祁怀转身离去，留下自己的姓名，“祁怀。”
……
只是祁怀没有想到系统会这么不靠谱，忽然让她掉线，等她再次重新连上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年，而她也重新换了个身体。
只是不知这两年内，沈丘辛有没有去找过她。
当初她的承诺，眼下变成了欺骗。
她亦是无奈之举，当时她还未帮易元在楚国站稳脚跟，她的任务就是帮助易元成为一代忠臣，局势未明之前，沈丘辛跟着她也没有什么好处。
祁怀垂着头，心虚的摸了摸鼻尖。
现在已不是欺骗的问题了，她还要拜沈丘辛为师，系统这是想要坑死她啊！
但在想办法拜沈丘辛为师之前，还有最后一道考核，完成了这最后一道考核，她才算是有机会成为书院的学生。
天色渐暗，但祁怀的出现还是有些突兀，因为她不仅是卡着点到的，而且衣衫褴褛，蓬头垢面，其他来求学的书生尽管也是风尘仆仆，倒也没有祁怀这么狼狈。
有个脸上长着雀斑的书生认出了祁怀，他用不大的声音说，“咦？这不是那个想要用命换阴凉的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他之前看到只有姬白一人到了书院还觉得奇怪，现在算是想明白了，估计是祁怀做了什么事让姬白不悦，被赶下了马车，这才迟迟赶到。
祁怀察觉到周围的书生都换上了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她略感奇怪的挑了挑眉。
一身姿挺拔的男子走上前来，他五官深邃冷峻，鼻梁高挺，姿容清冷，眼底覆着一层寒气，腰间别剑，整个人的气质便如同未出鞘的剑。
祁怀还未做出反应，便见男子突然微弯腰行礼，祁怀愣了一下，急忙侧身，她看了看自己身侧，除了小安却无其他人，所以说男子在向她行礼？
计庄莫直起身子，声线冰冷，没有什么起伏，“我是计庄莫，是你最后一道考核。”他目光下移，落到祁怀手上的右手上。
计庄莫在身后画下一道线，“让我退至线后，便可算你考核过了。”
一旁最后一道考核未过的人见此，也纷纷走上来围观，有些可怜的看着祁怀。
计庄莫可是书院剑术最好之人，就算放在各个国家之间，也甚少又人会是计庄莫的敌手。
再瞧那祁怀单薄的身板，右手似乎还受了伤，就算她习过武，也不会是计庄莫的对手，即使让计庄莫退后半步都是难事一件。
书院的第三道考核是从书院的学生中挑选一人，只要在某一方面胜过你挑选出来的人即可算过。
其他的学生都被挑过了，只有计庄莫没有被人选中过，毕竟他们大多数都不曾习过武，想要胜过计庄莫根本就是没有可能的事。
“可需武器？”计庄莫语气平稳，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再次掠过祁怀受伤的手，“你亦可放弃，我不会手软。”
祁怀在将巨石打碎的时候，指骨和掌骨都骨折了，实在是无法用武器，更别说她本不习武。
祁怀摇摇头。
计庄莫却会意错了，“你放弃？”
祁怀抬起头，温润如玉，不争锋芒，“我不需武器，我们开始吧。”
她给小安一个安抚的眼神，叫他不必担忧自己。
小安欲言又止，皱着眉头仍是担忧的退到一旁。他相信他的阿兄可以做到，但是他不想看到阿兄受伤。
祁怀抬起头的一瞬，似雕似琢的容颜落入沈丘辛眼中，在沈丘辛的眼中击起涟漪，但也只是片刻。
因为他知道曾经给他许诺的那个人早在两年就死了，为了楚国奸佞易元而死。
一个奸佞之臣也只得你为他付出性命吗？
若是还有机会，他真想当面问问她。
祁怀调出系统面板，将四个技能点全都加在了【敏捷】。
祁怀深知就算有【敏捷】的加成，她亦不见得可以让计庄莫退后四五步，越过那条线。
计庄莫没有使用任何武器，考题在于将他击退，而并未说他不能出手。
计庄莫看着眼前的祁怀，他倾身而上，双手一抓，却不想被祁怀灵巧越过，只堪堪碰到了祁怀的衣摆。
祁怀垂下右手，眼中浮起一抹凝色，这计庄莫不仅剑术一绝，连动作也如此之快。
计庄莫不会轻易动手，只有祁怀靠近他的时候，才会出手将祁怀逼退，虽未出剑，但凌冽的剑气铺面而至。
计庄莫始终与身后的那一道先保持四步远。
一炷香的时间已过去大半。
众人见祁怀只是身形快了些，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可以拿得出手的本事，皆认定祁怀这最后一道考核败了。
祁怀被计庄莫摔倒在地，她缓缓起身，衣衫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了，她拍了拍身上的土，眼中依旧波澜不惊。
已经差不多了。
所有人应该都陷入了固定的思维，她之前都是凭借着速度靠近计庄莫，然后再次次被他击退，估计所有人都认为她只是速度快而已。
祁怀没有停顿，仍是再次冲上前，但这次在快要接近计庄莫的时候，祁怀将四个技能点全都加在了【力量】。
祁怀这才没有选择闪避，而是抬起手臂直直迎上计庄莫的手刃。
计庄莫依旧想着像之前那样，将祁怀摔倒在地。但在二人在碰撞上的那一刻，计庄莫瞳孔骤缩，他这一击如同打在了磐石之上，无法撼动分毫。
祁怀微眯眼眸，左手扣住计庄莫的手腕，一鼓作气，脚尖用力。
一步，两步……
祁怀借着惯性将计庄莫直直的推到线后。
祁怀喘着粗气，收回了手。
她虽然一开始就可以用力气将计庄莫逼退，但计庄莫毕竟是习武之人，计庄莫一旦闪避的话，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她只有四个技能点，带给她的加成并不多，所以她必须一击制胜。
当她只使用【敏捷】闪避的时候，将计庄莫和其他人都引入了一个误区，就是认为她只有速度快，所以计庄莫才会乖乖站在原地，将她一次次的击退。
所以，就算计庄莫在最后察觉到了不对劲，也躲闪不及了，那么大的巨石她都能敲碎，把计庄莫逼退几步还是做得到的。
计庄莫望着祁怀握过的手腕，微愣之后，他弯下腰行礼，“恭喜，第三道考核已过，你已是书院的学生。”
祁怀浅笑，回了一礼。
可是光当书院的学生还不够，她还要当书院山长沈丘辛的学生。
众人皆是一惊，他们不曾想到祁怀居然能将计庄莫逼退四五步。
其中一个考核未过的男子躲在人群中，即不服气又不敢出头的说了一声，“定是计庄莫手下留情，不然她怎么……”
穿着书院统一衣衫的学生不乐意的站了出来，维护计庄莫，“你莫要胡说，计师兄向来严谨，定不会做出你说的那种事。”
男子虽然闭嘴不言，但仍是哼哼了两声，明眼人都看得出他还是不信。
计庄莫目光深下，他刚想抬脚，却被祁怀抢了先。
祁怀走到男子身旁，围着他饶了一圈。男子被祁怀看得难受，他没好气的说，“看什么看？”
“你，不信？”祁怀眼眸潋滟。
男子一撇头，祁怀轻扬唇畔，她单手穿过男子的手背，微微用力，便将男子架起。
男子吓了一跳，不断挣扎着，但祁怀的手就是死死的扣住他的手臂。
祁怀问：“如此可信了？”
“信了，信了，你快将我放下来！”
不仅男子信了，旁人也不敢再出半声。
祁怀松手，男子腿一软，踉踉跄跄的退了几步，才站稳身子。
男子再看向祁怀的时候，心中忍不住的犯怵，明明少年看上去温润如玉，偏偏叫人觉得害怕。
祁怀回到计庄莫身旁，试探的唤了一声，“计师兄？”
计庄莫下意识的轻抿薄唇，他看着眼中都是细碎光芒的少年，淡淡的回应道，“嗯。”
少年眼中的明媚与坚毅是他不曾见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