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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这样,在大堂经理黄晓玲的安排下,一边去了三楼一边去了六楼——不用想,肯定是支队长那边的楼层更高。
然而就在电梯门即将关闭,忽然又过来三个胳膊上有纹身的青年,看起来像社会上的混混。
成烨和赵一围不动声色地打量,也不知他们是夜天池的内部人员,还就是单纯进来洗澡的。
反正这群混混站进电梯之后,同样打量穿警服的赵一围以及他身后那些警员——他们不敢主动招惹条子,目光算不上放肆,然后又看见清一色制服旁边却是便装的成烨,眼神瞬间变得困惑。
成烨心中估摸这群混混应该是夜天池内部的人,也知道暂停营业的消息,所以才对警察还有他这个普通客人的出现感到奇怪。
于是成烨也表现得像正常人那般,又往后挪了挪,一副不想和他们接触的模样。
其中一个混混瞪了另外两个一眼,似是想让他们收敛一些,然后伸手按下了五楼的电梯按键。
电梯缓慢上行,分别站在电梯两端的二人明面上没有任何交流。但暗地里赵一围却快速比划一个警局专用手势,示意对方他们就是警队派过来的支援。
这件事说来也巧,市局收到熊泰利的支援请求时,赵一围恰好带队在夜天池佯装检查(实为寻找线索)。
虽然他人不在局内,但他手下有聪明的,当即就给自己老大发消息说了熊专家需要支援这一事情,也刻意没打电话,生怕被人偷听先将这个功劳抢去。
而这边成烨进入电梯之后就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自然瞥清了赵一围的手势,既然对方也和自己一个任务,原本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放回肚子里。
难怪赵一围刚才没有揭穿他,还一反常态地给他台阶下——看来赵支队还未被资本主义彻底腐蚀,尚有抢救余地。
因此当电梯停在三楼后,成烨回身向赵一围道谢便直接下了电梯,害怕那群混混看出他们相识,愣是一句没敢多说。
按照手牌上的号码,成烨很快在走廊尽头找到属于他的那个高级单间。然而换完衣服以后,再掏出手机成烨就发现接收不到任何信号了。
他似是不甘心地拿着手机又来到走廊各处试图找信号,可是屏幕上信号那格却始终都是x的标志。
成烨心里想,估计这会儿整个洗浴中心的信号都让夜天池的人给屏蔽了——又暗自庆幸,还好当时熊专家把自己的耳麦给了他,否则等下真不知道要如何与外界进行联系了。
可成烨又不是真进来洗澡的,总待在单间里肯定发现不了任何东西,但同时他又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现在夜天池肯定有人专门通过监控盯着他和赵一围的一举一动。
就在成烨佯装在走廊上找信号,迟迟不肯进入单间时,忽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人的脚步声音。
成烨握紧手机,脸色不变但心下顿时凝重,他想:就怕这人是夜天池派过来看他究竟在做什么吧。
不过这回成烨倒是猜错了,因为来的就是个普通的修理工,手上还拎着一个工具箱,。
他在经过成烨身边时礼貌问了声好,之后便目不斜视地向走廊另外一端走去。
然而成烨脑子转得快,电光火石间,他就张嘴喊住了那名修理师傅:“诶,帅哥!你等会儿走!”
修理工小哥听到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疑惑看他:“先生,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当然,我找你,当然是有事情需要帮忙。”成烨感觉自己脸上现在笑得肯定也像一头大灰狼。
他轻佻地将单间钥匙挂在手指上转了个圈,语气听起来有些异样:“我屋里有东西坏了……要不你帮我进看看?”
片刻之后,夜天池三楼某个高级单间内。
只见屋子中央那个可供双人泡澡的圆形浴缸边上,此刻,正蹲着一名上半身近乎全裸的年轻男性——之所以没说全裸,是因为有人“好心”在他身上披了条浴巾。
而且周围还零零散散放着不少扳手、钳子之类的工具,再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人正是之前被成烨“骗”进来的那名年轻修理工。
反观一旁穿戴整齐的成烨,他正对着镜子在那里仔细拨弄头发。
在将头顶翘起来的部分弄平之后,成烨就像小说中吃干抹净起身就走的风流总裁那样,拿起手机,略感歉意地说:“对不起了哥们,你这身衣服,我暂时征用一会儿。”
结果修理工小哥回头,不好意思地笑笑:“应该是我向您道歉才对,刚才没修好水龙头,害您平白无故洒了一身水……”
他低头又拧了螺丝几下:“先生,您还是赶紧出门去见朋友吧!只要您别嫌弃我这身是工服就行,估计一会儿您回来的时候,这水管我就该修好了。”
“行。”但成烨见小哥还带着一枚耳麦,又“热心肠”道:“哥们,我看你这耳麦好像要掉啊!现在不用的话我要不先帮你摘下来?”
小哥现在手上都是水,也不敢自己伸手摘下,听成烨这么说赶紧道谢:“谢谢您了!”浑然不觉成烨在摘下耳麦后,就悄悄地塞进了自己口袋。
临出门前,小哥突然疑惑地说:“不过这管子平时结实得很,而且看这豁口也不像水压过大爆开的,反倒更像是被人砸坏的呢……”
成烨想起那根刚才他趁小哥不备,使劲用扳手砸坏的冷水管道,心里偷笑:那可不就是被我砸出来的嘛。
待走出房门后,成烨却立刻老实地低下头去,握紧手里那个顺便带出来的空修理箱,又带上了夜天池的耳麦,假装自己就是刚才的那个修理小哥。
然后等电梯到了,成烨仍是没抬头,走进去之后尽量小心不被监控拍到自己正脸,前后一个思考了不过两秒钟,就毫不犹豫按下了五楼按键。
他还记得刚才遇到的那群混混。虽然不知道他们与那位犯罪集团的“大人物”是否有关,但眼下警方还没有找到任何线索,他只能全凭感觉行事。
电梯很快来到五楼。
成烨出来就发现五楼走廊和三楼是完全一样的布置,起码外表看起来没有任何异常。
——难道他们真的就是来这里洗澡的?
可成烨心中还是隐隐有种直觉,刚才那三个小混混来这里的目的肯定不止这么简单。于是他便顺着走廊找起来,虽然时间紧迫,但他现在也只能四处碰运气,看是不是还有什么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结果这么一找就让他发现了猫腻。
在五楼走廊的尽头有一扇标着“安全出口”的铁门,可是成烨推开进去才发现,里面其实别有洞天。
这栋大厦居然还有另外一个电梯!
成烨盯着屏幕上最后的停留楼层,在进入电梯后也毫不犹豫跟着按下了“8”。
时间像过了很久又像只过了一瞬,叮的一声,顺利抵达八楼。
但通过那枚夜天池内部的耳麦,成烨清楚听到里面有人问:“八楼有人报修吗?我怎么看到小唐拎箱子上去了?”
成烨从窗口探头出去,发现除电梯之外应该再没有别的出口可以逃走,于是模仿修理工的声音:“水管坏了……我过来修修。”他嗓音刻意沙哑,听起来就像感冒一般。
还好另外一边相信了他:“哦,那你快点修,千万别打扰客人!”
“好。”
然后他捂住那只耳麦,又将警队的那只打开,声音低沉却清晰说道:“速来八楼,换乘电梯在五楼尽头的安全出口……目标此刻就在八楼。”
他直视前方,那扇明显比之前楼层大出几倍的宽阔房门仿佛深海中的鮟鱇,附近两盏壁灯无声明亮。
赵一围他们收到消息来得很快,也就比成烨晚到几分钟。
成烨却先一步进去了,并没等人到齐。
一是他有合理身份掩护,可以先去查看现场情况,如果有什么异常也能及时通知警队,更改计划;二是害怕夜天池有人通风报信,即使只有他一人在场,也能拖住局面再等其他人赶来支援。
然而等成烨从房里退出来,脸上却是一副古怪表情。
“里面情况怎么样?”有人小声问。
成烨不语,神情还是很复杂,最后深吸一口气,只说:“你们进去……就都知道了。”
难道里面发生过什么?否则成队怎么会是如此表情?
于是众人心中带着疑惑,推开门走进去,果然不出意外地全部当场傻眼了。
只见五六个青年男人或女人,横七竖八,以不同姿势瘫在房间的各处角落,而中间茶几上散落着针管还有几包用完或是尚未打开的粉包,再结合他们脸上怪异又愉悦的表情——不肖多想,这帮人肯定刚吸完毒没多久。
可是眼前这些小孩一看也刚满二十——难道线人出错,这其中没有犯罪集团的高层领导?
成烨瞧着他们又看向警队众人,心里蓦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们,你们是来干嘛的啊……”一个染着黄头发的青年哼哼问了两声,可惜没人回答。
很快,他模糊瞥见有人亮出了手铐,顿时被吓得一激灵:“我草……是条子!”经他这么一喊,屋内其余几个尚在飘飘欲仙的也当即跟着清醒过来,场面乱成一团。
“警察!都给我老实待在原地别动!”
不动那是不可能的,尤其还是现场证据这么确凿的情况,所以这帮年轻人都拼了命似的向外逃窜。
成烨手疾眼快,一把薅住刚才说话那个黄毛的衣服——这帮人里属他跑得最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吸的不是毒是营养剂呢!
“叫你不老实,溜得跟兔子似的!”成烨从腰间摸索手铐:“等会儿第一个就审你!”
可黄毛却不甘心,即使被成烨制服仍在不停挣扎,也不知怎么突然生出一股巨力,趁掏手铐的空袭,他竟然真从成烨手下逃了出来!
但是跑到门口,看外面也都是警察,知道自己肯定逃不出去。黄毛这时红了眼,立马转身,脸上表情又凶又恶,顺手抄起桌上用完的针管,笔直就向成烨扎去。
“我x你妈!都给我死!”
成烨看黄毛要跑正是全力追击的姿势,一点防备没有,没想到黄毛中途居然回头,手中还举着凶器!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由于惯性成烨就算此刻停下,肯定也会被注射器刺伤。
电光火石间,成烨坚定了与犯罪分子硬刚下去的打算——权当为组织牺牲一回,再说,一个针眼儿能有多疼!
然而片刻后。
“草!”成烨发出这声倒不是因为疼,而是因为惊讶,他叫道:“赵队?!”
刚才赵一围神兵天降般闪现在成烨身边,一下就将黄毛手中的注射器拍掉,却不想针头在空中晃悠半圈,最终还是扎在了他没来得及收回去的手上。
拔掉那根倒霉针管,赵一围捂着伤口,看向还要跑的黄毛冲成烨呲牙咧嘴:“都帮你挡下了,还不赶紧抓人!”
成烨登时武松上身,猛地就将黄毛扑倒在地,又咔嚓一声,可终于算是把手铐给他铐上了。
“让你跑,还tm敢故意伤害人民警察!”成烨狠狠踹了黄毛两脚,感觉还不解气,正想叫赵一围也上去踹两脚,却不想那小子神经病似的,居然还嘿嘿冲着他笑。
“哈哈……”
饶是成烨上岗这么多年,也没见过如此没皮没脸的罪犯:“你他妈笑什么笑,再笑就让法院多判你两年!”
已经有别的警察过来要押黄毛回警局,但在临出门前,也不知是对成烨还是赵一围,黄毛阴测测说了句:“大警官,你还是等会儿好好去医院查查吧,哈哈哈哈……”
闻言,赵一围立马一僵,旋即又赶紧从地上捡起注射器查看。
这时熊泰利也刚好来到八楼,他听见了黄毛说的话,先是问赵一围:“刚才有人被伤着了?”结果见赵一围脸色凝重又一语不发,立马猜到受伤的是自己徒弟,焦急问:“伤到哪儿了?严不严重?什么东西伤的?”
赵一围拿着空空如也的注射器,此时内心也不知是骇然还是担忧,但发现来自成烨和熊泰利的自责目光后,刻意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
“就是被针管子扎了一下,而且您看,里面毒品已经干净了。”一般只要注射器里没有残留,染上毒瘾的概率还是很低。
赵一围随意将针眼里的血珠挤出来,宽慰师父:“再说我可记着您腿上那两根钢钉呢,我这点和您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不值一提!”
“没事。”
他故作轻松地说,连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在安慰师父还是安慰自己:“肯定会没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