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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88(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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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晋江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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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故若单手倒车入库, 车灯未灭,她从储物格里翻出打火机,又绕下去打开后备箱, 从不起眼的白色不透明塑料袋中翻出个牛皮纸袋。

    车库里灯暗, 车灯的照明方向向前, 林故若握着牛皮纸袋, 靠在后备箱哪儿站了许久。

    才下定决心把纸袋的正面翻过来, 上面是手写的文件名,小楷清秀娟丽——离婚协议书。

    这还是她和容磊去邵恩律所拟婚前协议, 领证那天, 特地托徐扣弦帮忙拟定的。

    当天晚上在醉甜喝酒时她就拿到了,后来一直扔在后备箱里没拿出来过。

    说来可笑, 竟也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是了解容磊还真的是自己特别随意, 居然没有放在储物柜里。

    如果放了的话,那么那天容磊开这辆车的时就会看到了。

    像冥冥之中有什么在庇护他们这段感情能够得以往下延续。

    林故若把垂下来的碎发捋到耳后,指尖捏着封口的线头往外解, 抽出厚厚的一搭两份的离婚协议书。

    封皮被扔到车盖上,打火机啪嗒跃出幽蓝火苗。

    火苗接触到纸面, 卷着纸放肆燃烧, 猩红翻滚着黑灰色残烬,无声的在空气中坠落。

    林故若在火势快烧到手的时候彻底放开,看着第一份离婚协议书化成灰, 接着她开始烧第二份。

    微棕的狐狸眼里倒映着火光,鼻腔里涌入烧焦的难闻气味。

    粉唇开合, 林故若对着空气骂, “去他妈的吧。”

    暗恋时候那些求而不得的委屈、听到玩玩而已后的辗转反侧和被几次三番欺骗的离奇愤怒。

    挽手走过的深夜长街、登过的领奖台、少年时代的嬉笑怒骂、母亲离世时的安慰和陪伴、发丝缠绕时的温存与亲吻、得到的无条件偏爱和被给予的安心。

    林故若尝试过忍痛放手割舍掉那些不够完美的感情, 最终选择坦荡的承认,有的东西它存在,从来无法被舍弃。

    见识过少年容磊意气风发的模样,因此开始关注和喜欢上,也见识过他糟糕颓唐落魄至跪地的卑微,缺点统统了解,但仍然决定去爱他。

    爱从来就是只是爱,容磊如同宿命的劫数,林故若根本无法逃脱,那不如就这样开开心心的和他这样永远过下去。

    空旷的车库有回音萦绕,林故若上车关掉车灯,抄起牛皮纸袋外壳上楼。

    这是他们在市内的高层公寓,电梯入户,数字跳到26,林故若提步开门,玄关的感应灯迎接她亮起来。

    屋子里没有开灯,容磊懒散的靠在玄关和大厅的接壤处抽烟。

    感应灯的光在边界处蔓延开来,映着容磊优越的侧颜和骨节分明的手,光从他高挺的鼻梁分割,半明半昧。

    林故若就站在原处没有动,感应灯自然而然的灭掉。

    唯一的光源只容磊指尖的那抹火光,神情与某种难言的情绪全部被隐在黑暗里。

    “你知道吗?”半响后容磊稍哑的声线响起来,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笑意,“就因为你偷偷给沈沁喂冰淇淋这个事儿,陈逆打电话骂了我二十多分钟呢。”

    灯灭掉又亮,林故若微不可察地叹气,握着纸袋的手紧了紧。

    容磊还在继续,眉宇间读不出什么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慵懒夹杂漫不经心,“我坚决为你开脱,我说这个事怎么看都怪不到你头上,沈沁是个成年人,有选择自己吃什么、不吃什么的资格和权利,让他搞对象就搞对象别老想着当别人爹。”

    他着宽松的运动款家居服,领口露出半截凹凸有致的锁骨,光隐入布料底部,林故若蹬掉鞋子光脚朝他走过去。

    容磊睨过来,喉结上下一错,话音未断,“陈逆这孙子就不讲道理,他破口大骂,非说我放屁,说沈沁之前住院两月才放出来,足足修养了小半年。沈沁和你出门前,你指天指地的发誓,今天绝对不让她吃一口冰淇淋。”

    “然后呢?”林故若唇角上扬,轻声问道。

    “陈逆说这理论上讲的确不怪你,都怪我平时不当人,太惯着你了,他要求我看着点儿你,不许让我再放你去霍霍别人家老婆了。”容磊的视线落定在她手里的纸袋上,音色一沉,“你拿的是什么?”

    林故若扬起手里的纸袋,莞尔一笑,“你不是糊弄学十级大师吗,你自己猜是什么,猜对了有奖励。”

    “……”容磊心里陡然有轰雷炸开,他当然能猜到。

    好一点儿无非是那份签下的婚前协议,坏一点儿就是离婚协议书让他马上签字离婚了。

    容磊的计划原本相当周密,今天已经是周六了,周一证监会传唤容成立案调查,同时自己会携手头的大量人证、物证去公安部门举报容成故意杀人。

    容磊白日里和林故若讲的以后,真的就是两天内的事情,他会解决完所有事情,然后把一切都告诉她。

    可是自己谎说太多,这场信任危机里,容磊连发言权都被取缔。

    “我机关算尽,还是算错许多事。”容磊在林故若回家之前独酌许多杯,这样感叹道。

    没想过白君安才拿驾照,更没想过林故若今天约的人其实是沈沁。

    纰漏太大,不管撞不撞车,以沈沁的反侦察能力都会发现有人跟车。

    幸好、幸好,差点儿没护住林故若。

    深夜寂静,容磊和林故若沉默的对视,他掐灭手里的烟,灯再度灭下来,光亮全无。

    林故若扬手冲着身后的开关拍去,走廊的灯亮起来,她眯着眼靠近,不咸不淡的讲,“我曾经误以为我们已经走到今天这个地步,你不会再糊弄我或者骗我了,结果你还是在妄图转变话题。可以,那签字吧阿磊。”

    “我不签。”容磊抬眸,狭长的桃花眼底滚着复杂的情绪,认真重复说,“我不会签。”

    林故若轻嗤,激他说,“麻烦你讲讲道理,这太荒唐了,你知道有人跟踪我,不给我个合理的解释,而是选择找人暗中保护我,你赌我不会出事,这种自信怕不是再拿我的命玩?”

    “我不签,我不答应离婚,这辈子都不可能会离婚的。”容磊颈线紧绷,喉结微动。

    他大步凑过来,逼得林故若步步后退,最后脊背贴上冰凉的墙面,再无可退,手掌伸过来托着她的后脑防止不撞墙上。

    容磊凝视林故若明艳漂亮的脸,低头虔诚地在她光洁饱满的额上落下一吻。

    这吻说不出轻重,像是种试探性的触碰,对着稀世珍宝,小心翼翼怕碎,又非要去碰到。

    林故若不知道如果这一瞬自己用力挣扎推开容磊会是种什么走向。

    她必须承认容磊是对的,这些年里她被爱意浇灌,长成这副模样,没能力拒绝得到了会快乐的光线。

    “乖。”容磊温柔的哄着人,吻又再次落下来,额头、鼻尖,唇齿再到颈侧。

    一呼一吸间带出的热意扑在林故若颈侧瓷白的肌肤上,容磊轻舔,把那一小块熏红发烫。

    他埋头在林故若颈间,看不见彼此的神情。

    气氛从剑拔弩张到暧昧旖旎,只一吻而已。

    容磊拿嘶哑磨人的声音,在幽幽讲曾经,他无意间从林故若有些许介意的事情开始说起,把她所有的芥蒂逐个击碎。

    “其实你十八岁,我们初次那天,我没醉,我是装的。我故意的,我完全可以拒绝和推开你,但我就是不想,领证那天醉甜真心话大冒险说的也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你很久很久,扔别人给你写的情书,为你和别人去约篮球打架……”

    “我是严防死守半天,把喜欢的你人统统清理干净,上学下学、逃课竞赛,寸步不离防止有人和你表白。好不容易等到你成年,你拉着我的手往我怀里蹭,喜欢的女孩子主动了,我怎么可能会拒绝你,要有那坐怀不乱的本事,我早特么的替唐僧去西天取经了。”

    清洌侵占性十足的香水味涌入鼻腔,目之所及是容磊因发力肩胛骨在棉质布料下清晰的轮廓,唇齿间残留着容磊吻到时浓重的尼古丁气味,人被他抱拥着。

    林故若的五感皆被容磊占据,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节拍乱到惊人。

    三年前,在同容磊冷战时,林故若曾经和朋友这样描述她和容磊的感情:初见是误会,同校是巧合,旧知己一场,上床是他酒醉,我蓄意。没有意义,我过去的七年,完全没有意义。

    这条路林故若独自走了太长时间,稍微得不到回应就会往后退几步、再多退几步,殊不知能有今日,无名指上钻戒闪耀。

    不是幸运,是另个人从多年前也在朝她奔赴而来,每走一步就贴近一步,每退一步,容磊就在往前多走几步赶上来。

    月要间的手臂用力收紧,仿佛怕林故若跑掉般,容磊自嘲的笑着说,“其实吧,男孩子如果喝醉,是不能做的,不过你不知道,超可爱、超好骗的,会哭腔喊哥哥和软糯糯的求人。”

    林故若闭目,那时候的场景依稀尚能记得几幕,实在太清醒,清醒地在对方眸里看着自己沉沦。

    半响后,她拿容磊受不住的气声讲,“好巧阿磊,其实当时我更清醒。”

    容磊倏尔抬起头,错愕且震惊的看向林故若的脸,想从她的表情判断这话是真是假。

    怀里的小宝贝儿脸颊泛着绯红,湿漉漉的狐狸眼里眸光流转,她轻眨眼,提示道,“那天你不光没推开我的意思,你还主动抱我的呢!而且因为技术水平没有经过实验,试了两次才成功,好在天赋还不错……?不过这个事我也没资格评价好坏,我又没过对照组。”

    “什么对照组,你想都不要想了!”容磊磨牙,愤愤道,“你这辈子只能有爷一个男人。”

    林故若轻蹙眉,批评讲,“话说的好好的,你怎么就急眼了,阿磊你是不是玩不起?”

    她顿顿,又想起来点儿什么,微笑调侃说,“对了中途有给我喂巧克力奶糖哄我再来一次,原来你当时没醉啊,那这样看来,你可真是从小就特么的不是个东西啊。”

    幸亏这得是私底下摊牌交得实低,否则未来十年,容磊就是圈子里最大的笑点。

    他特别想去抽根烟冷静一小会儿再回来面对林故若,奈何现实不允许他静静。

    林故若揪住他的衣领,低头咬在肩膀上,容磊没有挣扎,任林故若折腾,她力道不轻,在容磊左肩留下个浅淡的粉红牙印,吐槽道,“我特么就说,为什么我在你转学过来之前每周桌上都能出现几封情书,你来了以后就突然没有了,跟我俩在这儿演呢是吧?毁人姻缘,天打雷劈,不知道啊。”

    容磊抵在林故若后脑的手掌揉着她的脑袋,理直气壮,“所以这不是把自己赔给你吗?说起来啊若若。”

    他收声,潋滟勾人夺魄的桃花眼盯着林故若看,林故若每每想避开这炙热的目光,容磊就手动把她的脑袋正向自己。

    三两次后林故若沉不住气娇嗔,“你要干嘛!有话你就讲!”

    容磊低声笑,“其实你很早就喜欢我了吧,所以才会装醉对吧?”

    “不然呢?”林故若仰头和他对视,反问道,“喜欢你不又不犯法,高二你打篮球给你送水的女孩子不也喜欢你?”

    容磊被她怼得噎住,“那是你先给别人送水不给我,我才接过来气你的。”

    林故若拿看傻子的眼神瞪着容磊,确认他不是开玩笑后,猛地掐他劲瘦的月要,盈然解释,“我想掐就掐了,又如何?”

    “好吧,错的是我,就算你不给我递水,我也应该守男德不接别的女孩子的水。”容磊认错。

    “就是你的错嘛。”林故若超大声的嘟哝。

    她敛起灿烂的笑意,认真的讲,“你还没给我解释,为什么找人跟着保护我呢。我其实发现有哪里不对劲了,这种感觉持续了很长时间,我有许多猜测,串联不成线。”

    只有走廊里的壁灯是亮着的,这一盏暗灯从头顶倾泻下来,照不穿谁身,更映不出谁心。

    但不重要了,他们已经手持着爱意低下头和解,把数年来零零总总,难言之瘾全部拿到台面上平铺直述供对方观阅。

    “当然,你可以选择不给我解释。”林故若上楼前想的是,随便威胁诈容磊一诈,反正又不会掉块肉,即使他什么都不说,自己也不会选择离婚这件事。

    可事到临头,看见容磊为难的模样,又觉得很没有意思了。

    林故若语气温柔至极,却不失郑重的讲,“不管你说不说,我都还是很爱你,你有所隐瞒我也爱你,会生气,可生气也不妨碍我爱你。”

    “你知道吗若若?”容磊沉声讲,“之前应慎行和我说,林故若同我们这圈人都是不一样的,要我别再作死,如果是别人,我早八百年前被甩了。”

    容磊带薄茧的指腹去碰林故若的唇角,把自己吻花了些的口红抹干净,“我是真的、真的、真的觉得我哥是人生导师,我就只爱你,永远无法放弃你,自私自利也好、纠缠不休也罢,反正一辈子都不想放开。”

    月光落在阳台的大理石地面上,清泠泠的像是水波荡开来。

    容磊大马金刀地坐在下,林故若顺势坐在他腿上,亲昵而自然的去搂他的脖子。

    夜风凉,体温热。

    容磊把准备好的毛绒围巾披按在林故若肩头,用鼻尖蹭她的脸颊。

    葡萄酒醒在冰桶里,从阳台眺望下去,城市的灯火像是坠落人间的星光。

    容磊缓缓开腔,他给林故若讲了一个特别特别长的故事,从自己出生之前开始讲起。

    这个故事的开头在十多年前的南平豪门圈是放不上台面但私下总有人聊起的话题。

    林故若这个岁数的人是没听过的,斯人已逝,旧怨如尘。

    容磊过得肆意有潇洒,没有人找不自在的提到他的母亲与父亲。

    由亲人口里讲出来的故事远比传闻要细腻悲怆许多。

    容磊把故事分了两段来讲,低哑的嗓音在耳畔回荡萦绕,“我的母亲叫陆宴,你和她常常见面,虽然是在墓园里面……”

    少女时代的陆宴被保护的很好,她在大学时代,还没脱离象牙塔之前认识了在校门口卖红薯赚学费、生活费的穷小子容成。

    陆宴被教得很好,坚持不以金钱衡量个人,错信容成给她的那些山盟海誓,为此不惜与家人闹翻,哪怕放弃大额财产、登报断绝父女关系,也要坚持和容成在一起。

    那从商最好的黄金时代,容成靠着陆宴的私房钱与人脉关系成功起势,接着容成乡下的老婆带着林故若和容磊初见时办葬礼的儿子打上门来。

    陆宴才知道自己被骗,然这时她已为容成身怀六甲,众叛亲离。

    糟糠之妻不够貌美,但足够听话,会伺候人,熟读女德,活脱脱以夫为天的典范封建余孽人物。

    加上容成重男轻女的子嗣观念,迷信的认为陆宴喜欢吃酸,怀得是个女儿,不如儿子。娇滴滴的大小姐又总是要费心哄着才行,容成权衡利弊,毅然选了发妻,一脚无情的踹开陆宴。

    “我妈发现容成真的是外公嘴里那种心术不正的人时,她已经怀我到第七个月,没办法打掉了。或许是一时迷茫的原因,她怀着绝望生下我,让我姓容,时刻都提醒自己的错误。”容磊的声音散在风里,林故若把他搂得更紧。

    明明是容磊在说伤心事,他面无表情,林故若倒是有氤氲雾气始终弥散在眸里,她在替容磊觉得委屈,又很心疼。

    林故若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能去亲他的唇角,抱他抱得再紧点儿,给他挡挡晚风而已。

    容磊哭笑不得的去摸小狐狸的脑袋,“其实真没有你想的那么可怜,我只是没有在成长里得到足够分量的父爱和母爱而已,外公认我、家里有钱,过得不算差的。而且你看我这性格,怎么看都不像是可怜人的样子吧。”

    “哦……”林故若拉长声线,“那并不妨碍我心疼我老公啊。”

    容磊挑眉稍,捏她的脸颊,要求道,“再喊一声。”

    “老公。”林故若乖巧喊,又软音叫,“哥哥?”

    容磊眸底晦暗不明,低声说,“除非你不想知道接下来的故事了,否则你暂时别喊了。”

    林故若会意,没有在继续撩拨,她想听完这个漫长的故事。

    想知道容磊怎么长大,想扫清心头那些困惑与不解,要弄明白隐瞒与期盼。

    可以没有任何解释,得不到解答也能够继续相爱,挽手走至白头。

    但谁又能不喜欢无瑕疵的爱呢?

    “那你讲嘛。”林故若撒娇。

    “我五岁时候看古装电视剧里飞檐走壁的大侠,于是把四五个椅子隔着放开,拿着桃木剑披着浴巾跳椅子练轻功,被我妈发现后狠狠的打了我一顿,当时特别生气,后来想想,是我不对多一点儿……十二三岁开始年初中,叛逆之极,奇迹般地开始和我妈关系有所好转,不知道是我长大了,还是我妈其实同是叛逆少女,她很能理解我出格的行为点。”

    容磊讲了许多许多,他把记忆里那些深刻的点全部翻出来,好的坏的,统统说给林故若听。

    在林故若的认知范围里面,“给你看看我曾经是怎么样过活。”是比“我爱你”更情谊深重的表达方式。

    对着另一个人详尽的叙述自己未与之经历的前半生,是只有深爱才能做出来的事情。

    “那回头,我也把我自己的小时候讲给你听吧。”林故若从毛茸茸的围巾下面伸手臂,去够旁边小桌上醒好的酒。

    她倒了杯,自己喝掉一半,另一半喂给容磊,“找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我说给你听。”

    容磊抿了两小口,葡萄酒的度数不太高,果香味浓郁,入喉甘甜缓解了嗓子火烧似得涩。

    “再后来我就十四岁了,这段你是听徐二讲过的,她说故事我放心,百分百客观,不会落掉任何细节。”容磊目光放远,淡淡讲,“其实对于那年的我来说,这是件很小的事。”

    林故若当然是听过的,少年容磊温柔善良,去不计回报的帮助个贫困的男孩子,主席台上被便宜“大哥”和少年算计的鬼故事。

    徐二的言犹在耳,“容磊十四岁那年发生过许多许多的事情,多到甚至连这件事都只能算是小事。他的母亲在那年心血管疾病突发意外离世,后来两三年里他性格有变,不再交新朋友,只和固定的人,比如我哥之类的联系和玩。我们曾经私下讨论许多次过,最终得出准确的结论,自从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容磊的交到得第一个人新朋友,是你,若若。”

    除却生死外,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林故若从前没有追问过,因为在这个时间节点,容磊的母亲离开了。

    她极其敏锐的察觉到不止于此,同样容磊眼睫半拢,有片刻沉默。

    他不讲,林故若不催。

    约莫两分钟后,容磊艰难的开口,表情凝重之极,林故若听见他说,“那天是我十四岁生日的第二天,我妈为了我去容家找人要个说法,她是在容家出事离开的。她说晚上回家给我炖鱼汤,其实她也就只会做这个,别的都不行。”

    “对外的说法和警方认定都是过度激动突发心梗意外,可她的习惯我知道,随身带药,偏偏那天没有带。家里的药瓶份额固定,我数过,一口气少了三十多颗,我妈不会是意外离世的,我不相信这个说法。”

    “那时候没有足够的证据,几次尸检结果一致,但我就是不信,我把这些告诉我外公,我外公要我自己努力找到真相。所以后来很多很多年里,我都在摸索着前进,去寻找可能是我幻想里、根本不存在的证据。”

    “从我妈离开那个瞬间,我的人生就被钉死在那天,我中学时代就开始跟外公学金融知识,后来竞赛、读商科、出国读硕士、再回国,风投行业累积人脉,转去投行这些等等,都是为了查到容成在上市过程中的披露和证据。”

    容磊自嘲的笑了声,“路是设计好的,我在按部就班的朝着真相走。唯一的误差就是我遇到了你,那年春日暴雨,殡仪馆门口,你的光落在我身上,我不想放,我这辈子最最最最最特么的爱你了。”

    “容成有皇位要继承,便宜儿子死了以后,就只剩下我一个,为了调查我妈的死因,有几年我假意和他来往。你听到我说玩玩而已的时候,真的只是虚与委蛇的敷衍了事,我没想过你会知道,更没想过和你玩玩。”

    “我知道你出国选斯坦福的原因,是为我。不是我不想留下陪你,是我根本不能留。本科时我偷进机密房间拷贝文件,撞到了同样来拷东西的易轻尘,一拍即合,已经查到了些容成欺诈上市的事情,他是犯了罪的,我必须要回来了结这些。”

    林故若长嘘气,她不在讲话,把头枕在容磊的肩膀上,安静的聆听。

    “还有开小号那事儿,就是我鬼迷心窍,我不知道你听过玩玩而已,连我自己都忘记了随口拿来敷衍的东西。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会感觉我不够爱你,想做得更好些,才会伙同张奶奶和张甜橙做这件事。”容磊闷声抱歉,“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林故若抵着他的肩轻轻晃头,哽咽答,“没关系,我早就原谅你了,不然怎么办啊,还真能离啊。”

    “啧。”容磊感慨,“我以前真以为你会和我离婚来着。”

    林故若懒洋洋答,“你要是真想看看离婚证啥样,我也不拦你。”

    “别了,不需要。”气氛活跃一瞬,又冷下来,容磊缓缓把故事的结尾说完,“七月你回国之前,我基本掌握了容成故意谋杀、欺诈上市的证据,缺的部分在慢慢凑齐。我说不管你怎么选都好,过一阵我会陪你走你想走的任何路,去任何想去的地方,是真的,我不需要太长时间。”

    容磊轻柔的捏着林故若的下巴,令她同自己对视,桃花眼眼尾泛着薄红,“伤害到你不是我希望的,那天在az看你歇斯底里,却没能给到你解释,真抱歉啊。我那时候真的整个人都是懵的,你说玩玩而已的时候我快炸了,虽然即便清醒时,我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讲,难道讲我怀疑我爸杀了我妈,我这些年处心积虑的在搜集证据,小半生为此走向既定,或许没有结果,可我必须要追寻到个真相,你能陪我一起追吗?我真的说不出这种话来。”

    有些事情的确只有一个人能扛下,林故若换位思考,如果自己是个背负血仇的人,会不会把这种孤注一掷,迷茫灰暗里探索数年的压力分享给恋人,她不会。

    因为爱对方,所以只希望对方开心,无法见光的地方由自己了结就好。

    思及此处,林故若眼里的泪再撑不住,温热的水滴顺着脸颊滚落,滴在容磊手背,灼烫着肌肤。

    容磊定神用指腹去拭开她眼角的泪,“乖,别哭了,我会心疼的,这些年没能好好爱你,没给到足够的安全感,错得够多了,十辈子都得拿来补偿你了,你就别再哭成一百倍子了好嘛。”

    “我不。”林故若梗着脖子,努力挤出几滴眼泪,“我要哭个一千辈子出来。”

    容磊恢复了轻佻浪荡的神态,漫不经心的看她,“那你省省,床上再哭吧,这儿怪浪费的。”

    这简直绝杀,林故若迅速止泣。

    “有人在跟踪你是之前一个女孩子,叫什么我忘记了,白君安找来跟踪你的人,她来我公司告知我的。”容磊踮脚,把林故若又往怀里带了带,“是容成的人,可能是发现我在查他公司的问题了,我外公之前公开认你做干孙女,同样是为了震慑容成,要他别打你主意。”

    容磊语气平静,仿佛在说明天吃什么比较好,“你很安全,完全不会出事的,陆波哥一个人能打十个,应慎行还为你加了个赵猛。万一有问题,容成不敢动你的,他最多带你好吃好喝住着谈条件,你掉一根头发他都得吓坏。现在证据齐全有充足,周一证监会会传唤容成公开立案调查,明天下午我会带着我的人证物证去公安局检举容成。我说的以后没有骗你,真没有,最多三天,你会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我想等尘埃落定再说。”

    林故若不哭了,可眼里的水汽没能马上消散,亮晶晶的,她瞪大眼睛看容磊,明知故问道,“那你为什么又提前说了?”

    容磊痞笑回,“不能接受和你分开这件事呗,还能为什么啊,我这人虽然背负血海深仇,拿了复仇剧本,但我不是那种为你好就要跟你分手的人。我自信自己能把全世界的好都给你,打死都不会放开你的手,拉着你给你跪下啊、装绝症生命最后一百天啥的,我都行。”

    “……”林故若对容磊这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典范人物无语。

    “卑鄙无耻和自私自利我通通都认,就这么偏执,我爱你,确认你也爱我,那你就必须在我身边,我就是死了埋坟里,墓碑上都刻你名字,对了,我在你家墓园买的墓碑你看到了吧。”容磊含笑问。

    林故若凑近亲亲他,柔声讲,“看到了,真不愧是你,容小磊。”

    容磊虚咳清嗓子,“行了,故事都给你说完了,该澄清的都澄清好了,我先去把门口离婚协议书撕了,然后给你说说计划吧,你知道了,我们就只能上同条船了。”

    他拍拍林故若,“乖,先从我腿上下去,我烧个离婚协议书就回来抱你,不然我不安心。”

    “那不用。”林故若慵懒的偏头,蹭着毛茸茸的围脖,狡黠的笑笑,“那是个空袋,回家之前我就把袋里东西烧干净了,谁知道你会不会一十足成千古恨,我没想离,不答应,就烧了。”

    容磊显然没想到这点,他怔愣,又笑出声来,“你啊你,怪不得我那么爱你。”

    林故若乘胜追击,“爱我以后能麻烦你睡觉时候轻点儿吗?不要下次一定那种轻点儿,做个人吧阿磊。”

    容磊义正严辞的回绝,“对不起,这个真不行。”

    “那没事了。”林故若悻悻,嘟着嘴起身想回屋跑路,她没走成。

    手被容磊拽住拽回怀抱里,他咬耳低喃,“上周我向提交了证监会资料,容成肯定是收到风声了,要不是白君安和沈沁,我都不知道特么的居然跟踪你的人还带家伙,挺好,统统都得进去,我现在需要你配合我演戏,出场人数比较多,我们争取早点儿说完,防止群众演员睡觉去了……”

    翌日清晨,绛紫色法拉利驶出小区,身后一辆平平无奇的丰田凯美瑞自远处阴影中驶出。

    “我可真是良好公民,成天为警方提供犯罪分子线索第一人啊。”林故若换了台新手机,挂着蓝牙耳机,调侃道。

    “那不用了。”沈沁嗓音嘶哑,不知道昨天晚上为吃冰淇淋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语气都是懒倦,“今天周末,希望以后你都别再遇上这种破事了,不需要你给我们提供业绩,便衣都就位了吗?”

    通话没有挂断,那边传来男声和沈沁报告,“ok了沈副,目标地点:水榭兰亭a区,监控镜头和无人机已就位,便衣已就位,还有陈队让我告诉您……他已经在小区里遛你儿子,那只体重二十八公斤的金毛了。”

    “……”林故若噎住,抽唇角,“挂了吧沈副,我真的特别困,不想听你秀恩爱了。”

    回应她的是切断通话后的“嘟嘟”声。

    林故若打着哈欠继续向目的地行驶,就如容磊所估算的无差,昨天跟自己的人出了事,今天换了人,但仍在跟自己。

    犯过罪,尝到甜头,久没被发现的人,永远不会停手。会往罪恶的深渊里不断的走,赌自己的运气没有用光。

    容成简直赌博学大师级人物,比不来、比不来。

    今天早上的水榭兰亭出入车辆良多,各个都带着房卡通行证,但面孔生得令“保安”起疑。

    扮演保安的便衣警察操着口音质问,“喃们真是这小区的吗?开豪车是来和朋友聚会或者送人的我见多了,可这房价二十多万一平的豪宅,就这车是不是就有点儿离谱啊?你们别骗我啊,我当了好几年保安了,火眼金睛,你瞅啥瞅,不信你举报我老板,让他看看我不让你进对不对啊。”

    凯美瑞副驾位坐着个戴口罩的中年男人,脸上有条刀疤,从额头贯穿左边眉毛,口罩掩不住狰狞面目,骂骂咧咧,“我特么就说整个让容老板给咋们整个好点儿的车,你看看这事整的,丢人吧啦的。”

    “啊呸,狗眼看人低,死保安,一辈子穷鬼命。”驾驶员附和着自己大哥骂。

    后座沉默着的人看起来相当憔悴,他握着匕首外壳,闷声讲,“我总觉得这票特别不安全,要不然算了吧大哥、二哥,你们走吧,我自己来。是我妈病重需要钱,犯不上把你们命一起搭上。”

    “放你的狗屁,那就是咱们娘。”刀疤脸呵斥,又软下来语气,像是在安慰小弟,又像是在安抚自己,“再说了,咱们这票就是绑架个小姑娘送到地方好吃好喝就完了,又不害人家,怕啥啊。”

    “保安”已然缩回保安亭里,从帽檐上取下针孔摄录机,“副驾戴口罩,但上半脸特征明显,拍到了驾驶位和后座的脸,请尽快核实身份。”

    “收到。”负责技术侦查的同事回。

    [收到。]容磊敲下这句回复后,起身给自己煮咖啡,如果他的估量没错的话,有人马上该要登门拜访了。

    古人云:知子莫若父。

    但在容磊和容成这对所谓的父子间,应该要倒转过来,是知父莫若子才对。

    热咖啡里扔入冰块,噼里啪啦的碎开,杯口白雾袅袅升起。

    容磊和林故若视频确认她安全上楼,一同入镜的还有乔卿久家那只毛茸茸的金渐层小猫咪。

    没等容磊调侃句猫又胖了,就先等来了小区保安的通话。

    十分钟后,许久未见的‘父亲’容成出现在容磊家门口。

    容磊才起没多久,还是昨夜那身宽松的家居服,脖颈清晰的吻痕大大方方的露着,他搬了张椅子懒散的翘脚坐在玄关处。

    左手夹烟,右手把玩着个带壳的精致匕首,掀起眼皮仰头看向白发苍苍,尽显老态的容成,冷冷清清的开腔问,“怎么,容总这是昨晚上儿现染的白发,跟我俩这儿演我呢?”

    “阿磊。”真昨晚染的头容成尴尬的搓搓手,无措的站在门口,“你能给我找双鞋,让我进屋说吗?”

    明明是容成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容磊,但容磊的气场过分强,压得容成想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他迫切希望现在能有个椅子,让自己能够坐下和容磊平视,要么估计是得跪下讲话了。

    容磊目光浅淡打量过他的脸,勾唇答,“不能,你真不配进我家门,有什么话站门口讲,讲完就滚。”

    容成并不恼火,他面色不改,怕容磊打断他的话,急促的解释,“阿磊,我毕竟是你爸爸,我们没有必要闹成这样,有什么误会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首先,跟踪若若这件事,是我不对,但真不是我指示的,是你二叔自作主张,前一阵我发现你在调查我上市诈骗的问题,一时心急上火。”

    容磊的确没有打断,桃花眼里没有波澜,看着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头。

    半生精明算计,手段扼腕,叱咤风云,而今低着头滔滔不绝的和后辈编故事。

    ‘真是可笑啊。’容磊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来。

    “你二叔见了我就觉得这样不行,他心疼我,就私自找人跟踪若若去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当时就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命令他马上停止这种行为。不过你二叔说了,他真没想对若若做什么,就是请来做客、会好吃好喝照顾着这样的,他对天发誓,如果这事上骗你,他马上死全家。”

    “……”容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亲情牌、血缘牌、毒誓牌,通通操作过后,终于回到了他觉得的,最能够说动容磊的地方来,这世界上谁会嫌弃钱多啊?

    容成终于挺直了他佝偻半天的腰,端起长者的气度来,以某种教育的口吻同容磊语重心长的讲,“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已经这把年纪了,不可能再有子嗣,以后容氏还不都是你的?大家真没必要闹得这样僵,你现在告诉我,你递交了什么举报资料,能补的我会马上去找人补上,多挽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容磊瘦长的手指推着外鞘,精致的匕首露出一截泠冽寒光来。

    容成惊恐地往后踉跄退了大半步,扶住柜子才费力站稳,迟疑又小心的试探,“你。”

    “别误会。”容磊慢条斯理的将匕首抽出外鞘,握在手里欣赏,刀面清亮,映出他戾气十足的眼神,“我坐在自己家里玩自己的水果刀,不犯法,我也不会对你动手的,法治社会,伤人杀人都是犯法的。”

    “那就好、那就好。”容成惊魂未定,抚着胸顺气,又拎出张感情牌摔下来,妄图道德绑架,“再说了阿磊,明天就是我六十岁周岁生日了,你可能是不记得爸爸生日,也可能是证监会调查完的时间撞上了,总之你把自己举报了什么,告诉爸爸一声吧。”

    容磊声线没有波澜,平静的讲陈述句,“首先,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觉得好什么。”

    很明显,自己和应慎行做事时都足够小心,以至于截止此刻为止,容成甚至不知道除了证监会立案调查自己外,曾经的两件蓄意谋杀都已浮上水面。

    像容成这种人就太可笑,知道自己能保住命的时候就感觉到万事大吉。他从来不拿别人的感情当感情、别人的钱当钱、别人的命当命,仿若全世界除了他,万物皆畜生,可以任之利用宰割。

    “其次,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过想真的怎么样林故若的想法,否则你今天不可能是站着出我这扇门的。”容磊的眸光幽深晦暗,他就那么仰着头盯容成。

    容成自脊背开始有股冰冷直直的扎入心中,他表面尚算镇定,实际上衬衫背后早被冷汗洇湿大片,如果要形容见到容磊的感觉,那一定是毛骨悚然。

    老子怕儿子是离谱的事请,但容成是真的怕了。

    容磊这个人,不忌讳他人评价,会大闹灵堂扬骨灰;不在乎自己安危,会为一场赛车比赛赌命也要赢;有钱到挥霍十辈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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