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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73(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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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窗外是贯穿南平东西城的长安街, 灯火葳蕤,车流如星轨,建筑物鳞次栉比, 高空俯视诚然最壮观。

    世事大概都得是离得远才会觉得好看,目之所及缓慢的从近处的cbd远眺到西北方的郊区, 那是林故若家墓园的所在位。

    桌上冰桶中醒着酒, 手里晃着分层漂亮的鸡尾酒。

    她们安静的饮着度数不低的调酒, 谁也没开口说什么, 开始是小口砸下去,烈酒入喉浇不灭愁火。

    那就灌下去更多,两个为情所困的人对着南平的夜色倾杯换盏。

    玻璃窗倒映着酒吧的灯火,林故若懒洋洋的抬眸, 看见了窗上模糊, 笑得并不是很漂亮的她自己,她坚持调整好姿态,仅漂亮了片刻,又立马因眼里的落寞太明显,而放弃表情管理。

    根本不必问同伴为什么酗酒,情之一字而已。

    少时读老舍的《骆驼祥子》, 书里讲:爱与不爱,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 “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那时粗略读过, 如今倒是发觉, 文学泰斗就是比普通人多吃好多饭呢。

    林故若家里的钱几辈子花不完,殡葬行业是永远不可能会消失的行业。虽然母亲因病离世, 可父母倾尽一切给了她所有的爱, 一路顺风顺水下来, 就只在容磊这里栽了跟头。

    那天碰瓷的事了结以后,他们依然没联系过彼此。

    或者说是林故若单方面在躲容磊,凡是容磊出现的场合,她一概推掉。

    有时知道的越多,越痛苦,林故若闲暇时常纠结,是不是把那天在门外听到的事情全忘记,能和容磊快乐多久,就快乐多久,一响贪欢,不问后路比较好?

    “我去他妈的闻落行,老娘真是不想伺候这个狗比了。”舒悦窈的叫骂声把林故若悲秋伤春的思绪打断。

    她往旁边转了下头,看见舒悦窈眼睫半睁不睁,头顶那颗丸子头已经被她抓散,正嘟哝着骂人呢。

    林故若往她那边凑了凑,才听明白骂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养你妈金丝雀,你这样长相的,我能包一百个都不止!你不喜欢,我有的是人喜欢……”

    反复确认舒悦窈即便酒醉也只是骂闻落行,而不是交代自己真实家底儿以后,林故若非常“做人”的给闻落行打了通电话,喊他过来把人接走。

    好人难当,林故若不知道的是,闻落行前脚道过谢,把舒悦窈抱走,后脚就给容磊发了条消息。

    这家观景酒吧是制,消费极高,来来回回都是些熟客来。

    今天是周六,随着深夜的到来,逐渐开始上客,圈子就那么大,大家平时玩的地方就这些。

    有几个熟人过来打过招呼,见林故若没有聊天的意思,点过头示意自己来了就算。

    就只有一位让林故若多问了几句,少女长发乌亮,白t热裤,颈上是条布艺choker,简单又炫酷的泡吧搭配。

    五官凌厉、轮廓清晰锋利,神情又冷漠,是冷艳出尘的美。

    唯那双桃花眼妩媚勾人……和容磊如出一辙的好看。

    “谁带你来的?”林故若蹙眉问应长乐。

    应长乐没讲话,随手朝着自己的身后一指,林故若顺着她的指向方向,看到了在吧台点酒的曲楚,曲楚的视线显然是跟着应长乐走的,也正朝着这边看。

    隔着大几米的距离挥手,算作打招呼。

    于是林故若放下心来,食指抵在唇上,“不许告诉你哥我在这里哦。”

    “好。”应长乐点头,蹦出个单字。

    “不行,你得保证,容磊是你哥,我不放心。”林故若眼神迷离,神志倒是清醒。

    酒吧的服务极好,喝空的杯会被撤掉,应长乐看不出林故若喝了多少,单凭桌上基本上没动的菜碟看,应该是没吃几颗花生米的。

    应长乐不欲和酒醉的争高下,她懒得多讲话,于是答,“保证、表的、我跟你熟。”

    习惯了这孩子的讲话方式,林故若熟练的把她的回答补全。

    “我保证不和容磊说;是我哥不假,但是表哥又不是亲哥;我和你比较熟,站你这边。”

    林故若从包里抓了几颗巧克力塞给应长乐,才满意的放她走开。

    这巧克力是那天容磊喂给自己的,林故若没看清楚包装纸,不知道牌子,于是凭着直觉把市面上自己没吃过的巧克力统统买了一次,以胖两斤、每天加了半小时健身的代价试验出同款。

    成年人的倔强,体现在方方面面,起码不能为了巧克力折腰。

    林故若自己和玻璃窗上的影子独酌的正高兴,余光里旁边空下的位置突然被人填满。

    她颇为不悦的侧目,是个把宝格丽衬衫穿的松垮的少年,看着岁数就不大,不出的邪性。

    “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姐姐喝杯酒?”少年笑着问。

    “没有哦。”林故若摇头,“未成年不许喝酒。”

    少年怔了片刻,干脆的拍出身份证,解释道,“我已经十八了。”

    “哦。”林故若喝得有几分醉意,思路一时没能转过弯,直白的反问,“所以呢?”

    少年也不恼,耐心十足,拖着腮乖巧讲,“那我能在这里坐会儿吗?这边风景比较好。”

    “你如果能不讲话,就坐吧。”林故若耸肩,表示随意。

    容磊其实人就在leon楼下,松散地倚在车前盖上抽烟,给李念发了消息,让她等下来接林故若回家。

    他感觉自己就挺离谱的,人来都来了,还不肯上去。

    事情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容磊隔着手机屏幕怼过骂林故若的那位“同学”,又动手指查了一下他目前的创业项目,找到了几个致命的漏洞。

    容磊忙完只去冲个澡冷静一下的功夫,出浴室微信就多了好几条消息。

    他根本不需要逐条点开,再主界面一眼窥去,就能知道事情的大概。

    leon-gun:[容先生,林小姐在我店一个人喝酒。]

    闻落行:[你家那只还在leon,没醉,估计快了。]

    薄幸:[我在leon看到嫂子了。]

    容磊选择性的点开了闻落行的微信,上一条是这样的。

    闻落行:[我家宝贝儿我就带走了。]

    容磊非常后悔点开,甚至想敲闻落行的脑袋,问问他多说这句到底有什么必要?你跟我秀什么恩爱呢?

    容磊咬着烟打字:[我知道,若若跟我说去喝酒了,等会儿我去接她。]

    做人,最重要的是牌面。

    实际上这牌面容磊今天属实要不到,他自己也经常会来leon喝一杯,但真没想到的今天在楼下能见到这样多的熟人。

    夜黑风高,正是喝酒的好时节,谁会没事儿站在楼下抽烟呢?是八十一楼天台的风不够喧嚣吗?

    容磊想低调点儿,但即便他不抽了,坐到车里、关了所有的灯装人不在,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喜欢玩车,不幸今天开出来这辆lykan hyersort全球限定七台,整个南平仅有两台,颜色不同。

    众所周知,银色是萧恕的,黑色是容磊的,车的存在太扎眼,避无可避。

    容磊垂着眼看指尖缭绕的烟雾,思量着到底是上去找林故若还是不上。

    他不是被人怀着期待而出生的孩子、只是母亲渴望父亲眼神的棋子,在出生后也并没有得到任何祝福。

    母亲摒弃自己的本心、背离全世界、倾尽所有的去爱父亲,令自己从云端跌落,碾碎成花泥,低到尘埃里开不出任何花朵。

    容磊从小眼见的所谓“深爱”就是如此,为爱痴狂,却得不到任何好下场。

    他对爱这回事一度嗤之以鼻。

    在桀骜不驯的少年时代里,容磊曾一度认为自己这种人不会喜欢上谁,直到林故若出现。

    无法抑制的喜欢上,喜欢到愿意为林故若改掉一切,想要等自己的事情全了结后,永远和她在一起。

    他曾经在摇摆不定之间纠结过许久,进退两难。

    初次也不是酒醉,男性喝醉怎么可能行?也就林故若这种小傻子会信了。

    那夜容磊太清醒,情潮退却后他睁着眼看林故若的睡颜,想的是,我们明早算什么关系,都听她的就好。

    然后不过是从知己变成了深入交流的知己,他喊媳妇儿时林故若不会驳他面子而已,日子一天的过下去,做尽情人间的乐事,名头与否似乎真没那么重要。

    因而哪怕后面他们在异国,对未来的规划分出歧途,容磊也没想过要放开手。

    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发生时,容磊才结束手头的案子,身心疲惫,千里迢迢的飞过去找她,埋头在她胸口去温存,难得想从他人身上得到一句慰藉。

    容磊想听林故若软糯且肯定的讲:“我们是情侣呀。”

    结果人家非常笃定的来了句:“算炮友吧。”

    啥也不是,不如没问。

    容磊活到今天没跟谁低过头、更没有真情实感的和除了林故若之外的人认过半句怂。

    平常的事容磊也就算了,可这他妈我拿你当媳妇儿,你拿我当炮友的事,谁能忍呢?

    冷战时容磊在等林故若先低头,结果那天见到她就破了功,开口似是而非的邀约过两次,被林故若一一回绝掉。

    现在容磊当然可以直接上去,他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他还能在楼下等,无非怕林故若看到自己不高兴。

    前车之鉴如易轻尘离婚证都拿好了,容磊绝不能步他的后尘。

    容磊正思考要不要约个朋友过来,两人一起上去,假装偶遇林故若,手机屏幕一亮。

    曲楚:[图片]

    曲楚:[我家大小姐不许我发,我这是冒死为兄弟。]

    容磊百无聊赖地点开图片,眉头紧促。

    照片上赫然是林故若和一个银毛杀马特的少年面对面交流,眉眼带笑。

    “姐姐我跟你说,我之前去古埃及考察……”少年讲得眉飞色舞,时不时的翻手机相册,笑起来露出尖锐的犬齿,带了些许邪气。

    故事或许是极精彩的,奈何林故若只觉聒噪,她是秉着良好教养没赶人,会转过身子托腮对上少年的脸,完全是因为她喝得有点儿上头,有东西支撑比较舒服。

    驻唱女歌手在唱陈奕迅的《一|丝|不|挂》,这歌林故若很喜欢,因此肯多忍少年再喋喋不休的讲两分钟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

    林故若决定听完这首,就去楼上露台吹风醒酒。

    “你是喜欢他这样的?”身后冷不丁传来熟悉清冽的男声,紧接着嗅到沉香木的气味。

    林故若整个人僵住,宛如被平地揪住后脖颈拎悬空的猫,她根本不需要仰头确认这人是谁。

    女歌手放低了声音,轻声吟唱最后一句,“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被束缚,无奈你牵过我的手,没绳索。”[1]

    风轻云淡,几缕薄云浮在碧蓝天幕上,林故若着吊带睡裙坐在落地窗前的沙发上,五指张开覆在嘴边,打出个大大的哈欠。

    眼角是一点儿清亮的泪花,她是真的累,折腾了半宿累,被折腾了半宿也累,叠起来整个人都是困得。

    沙发两侧是高高的扶手,林故若下巴颏抵在靠窗的那边,双手跟着伸出去,活像是只想要伸懒腰,可是懒得伸,于是借外物拉伸的猫。

    身后的脚步声渐近,容磊把西柚果茶和巧克力榛子蛋糕放到面前的茶几上,又渐远。

    林故若捞过西柚果茶,冰凉的液体滑过咽喉,人登时舒服了几分。

    容磊给自己端了杯冰美式回来,坐定在林故若对面的位置。

    他的衬衫依然穿得极随意,前襟全敞着,坦荡的露出劲瘦的腰身。

    林故若瞥他,又收回眼神去看窗外的云,两腮鼓起又扁下去,和容磊给的果茶,但不想搭理人。

    “若若。”容磊的嗓音带着笑,温润讲,“你一会看我,一会看云。我觉得你看我时很远,你看云时很近。”[1]

    “……”林故若差点儿噎住,她不看云了,扭头坐成正对容磊的面向。

    林故若长腿交叠,懒洋洋的翘着脚,“我看你时很近,看云时很远。麻烦你别拿你那满分一百五,只能考七十八,被语文老师问你是不是中国人的语文水平说现代诗了,求你了,顾城听了都要从棺材里爬出来锤死你了。”

    “啧。”容磊低头,抿了口咖啡,反问她,“你看我的目光没躲闪?”

    林故若咬着塑料吸管,把它咬变形,满脸错愕,“我躲什么了?我看你不好好穿衣服,觉得非礼勿视,大早上的,你讲不讲点儿礼义廉耻,你有伤风化!”

    “非礼勿视?”容磊眼尾微挑,似笑非笑的指着自己锁骨处的红痕。

    林故若不甘示弱的垂眸去寻自己身上的痕迹,然后她冷静的提了下吊带,觉得这就别比了,比了是自己吃亏,自损一千,杀敌八百,这买卖不合适。

    “有伤风化?”容磊解锁手机,指尖轻点两下打开个微信群,放出段视频。

    林故若探头探脑,刚准备去看看容磊拿出了什么,就听见自己的声音传出来。

    “你把我的月亮弄丢了!坏人!”

    “春-宵一刻值千金,花有清香月有阴,嘿嘿嘿。”

    “你们不来一起捞月亮吗……”

    酒醉误事,林故若现在除了后悔,就是更后悔。

    “求你别再放了。”林故若单手揉太阳穴,感觉脑壳嗡嗡地疼,鬼知道这些东西是什么录下来的,“我想静静。”

    偏偏她还是那个同意别人录的鬼,圈子里的大少爷大小姐别的事不做,吃瓜第一名,这些视频经过整夜的发酵,甚至有了剪辑版和表情包版本。

    现代人的习惯是早起看手机,林故若刚才看了一眼,现在手机被她扔在了床头柜的抽屉里。

    因为她打开微信,舒悦窈发来的早安问候赫然是她和容磊的双人照片。

    照片上自己安静地凝视着容磊手里捧的水中月。

    配字:[来撒欢啊,我给你捞月亮。]

    “我不许你想静静,你可以想我,昨天帮你捞了四十分钟月亮的我。还没到重点部分呢,你真不再听听了吗?”容磊好整以暇地问,并没有半分准备停下视频播放的意思。

    于是林故若赤脚踩地,去抢容磊手里的手机。

    容磊伸长手臂向后举高,林故若倾身去勾,被他顺势拦抱坐在腿上。

    林故若咬唇娇嗔,“你给我!”

    容磊低笑,在她耳畔吹了口气,“那你求求我啊。”

    “不求你你就不给我手机了是吧?”林故若眨眼睛,秋水剪瞳里映着容磊英俊的面孔。

    桃花眼对狐狸眼,说不清谁更妩媚,谁更勾人。

    日光明媚,满是清亮。

    容磊锁好手机,播放戛然而止,他干脆的松开握着手机的手,随着声巨响,手机砰然落地。

    那只手不再用来握手机,而是被一团雪盈满,林故若有刹那的失神。

    容磊吮着她的唇,清冽磁哑的嗓音在耳畔荡着,“不求我,我就给你更多。”

    林故若在容磊漆黑的眸里找忽近忽远的她自己,总结出了两个经验教训。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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