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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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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玻璃窗外是贯穿南平东西城的长安街, 灯火葳蕤,车流如星轨,建筑物鳞次栉比, 高空俯视诚然最壮观。

    世事大概都得是离得远才会觉得好看,目之所及缓慢的从近处的cbd远眺到西北方的郊区,那是林故若家墓园的所在位。

    桌上冰桶中醒着酒,手里晃着分层漂亮的鸡尾酒。

    她们安静的饮着度数不低的调酒,谁也没开口说什么, 开始是小口砸下去,烈酒入喉浇不灭愁火。

    那就灌下去更多, 两个为情所困的人对着南平的夜色倾杯换盏。

    玻璃窗倒映着酒吧的灯火,林故若懒洋洋的抬眸,看见了窗上模糊, 笑得并不是很漂亮的她自己,她坚持调整好姿态, 仅漂亮了片刻, 又立马因眼里的落寞太明显,而放弃表情管理。

    根本不必问同伴为什么酗酒, 情之一字而已。

    少时读老舍的《骆驼祥子》,书里讲:爱与不爱, 穷人得在金钱上决定, “情种”只生在大富之家。

    那时粗略读过, 如今倒是发觉, 文学泰斗就是比普通人多吃好多饭呢。

    林故若家里的钱几辈子花不完,殡葬行业是永远不可能会消失的行业。虽然母亲因病离世, 可父母倾尽一切给了她所有的爱, 一路顺风顺水下来, 就只在容磊这里栽了跟头。

    那天碰瓷的事了结以后,他们依然没联系过彼此。

    或者说是林故若单方面在躲容磊,凡是容磊出现的场合,她一概推掉。

    有时知道的越多,越痛苦,林故若闲暇时常纠结,是不是把那天在门外听到的事情全忘记,能和容磊快乐多久,就快乐多久,一响贪欢,不问后路比较好?

    “我去他妈的闻落行,老娘真是不想伺候这个狗比了。”舒悦窈的叫骂声把林故若悲秋伤春的思绪打断。

    她往旁边转了下头,看见舒悦窈眼睫半睁不睁,头顶那颗丸子头已经被她抓散,正嘟哝着骂人呢。

    林故若往她那边凑了凑,才听明白骂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养你妈金丝雀,你这样长相的,我能包一百个都不止!你不喜欢,我有的是人喜欢……”

    反复确认舒悦窈即便酒醉也只是骂闻落行,而不是交代自己真实家底儿以后,林故若非常“做人”的给闻落行打了通电话,喊他过来把人接走。

    好人难当,林故若不知道的是,闻落行前脚道过谢,把舒悦窈抱走,后脚就给容磊发了条消息。

    这家观景酒吧是制,消费极高,来来回回都是些熟客来。

    今天是周六,随着深夜的到来,逐渐开始上客,圈子就那么大,大家平时玩的地方就这些。

    有几个熟人过来打过招呼,见林故若没有聊天的意思,点过头示意自己来了就算。

    就只有一位让林故若多问了几句,少女长发乌亮,白t热裤,颈上是条布艺choker,简单又炫酷的泡吧搭配。

    五官凌厉、轮廓清晰锋利,神情又冷漠,是冷艳出尘的美。

    唯那双桃花眼妩媚勾人……和容磊如出一辙的好看。

    “谁带你来的?”林故若蹙眉问应长乐。

    应长乐没讲话,随手朝着自己的身后一指,林故若顺着她的指向方向,看到了在吧台点酒的曲楚,曲楚的视线显然是跟着应长乐走的,也正朝着这边看。

    隔着大几米的距离挥手,算作打招呼。

    于是林故若放下心来,食指抵在唇上,“不许告诉你哥我在这里哦。”

    “好。”应长乐点头,蹦出个单字。

    “不行,你得保证,容磊是你哥,我不放心。”林故若眼神迷离,神志倒是清醒。

    酒吧的服务极好,喝空的杯会被撤掉,应长乐看不出林故若喝了多少,单凭桌上基本上没动的菜碟看,应该是没吃几颗花生米的。

    应长乐不欲和酒醉的争高下,她懒得多讲话,于是答,“保证、表的、我跟你熟。”

    习惯了这孩子的讲话方式,林故若熟练的把她的回答补全。

    “我保证不和容磊说;是我哥不假,但是表哥又不是亲哥;我和你比较熟,站你这边。”

    林故若从包里抓了几颗巧克力塞给应长乐,才满意的放她走开。

    这巧克力是那天容磊喂给自己的,林故若没看清楚包装纸,不知道牌子,于是凭着直觉把市面上自己没吃过的巧克力统统买了一次,以胖两斤、每天加了半小时健身的代价试验出同款。

    成年人的倔强,体现在方方面面,起码不能为了巧克力折腰。

    林故若自己和玻璃窗上的影子独酌的正高兴,余光里旁边空下的位置突然被人填满。

    她颇为不悦的侧目,是个把宝格丽衬衫穿的松垮的少年,看着岁数就不大,不出的邪性。

    “不知道有没有荣幸,请姐姐喝杯酒?”少年笑着问。

    “没有哦。”林故若摇头,“未成年不许喝酒。”

    少年怔了片刻,干脆的拍出身份证,解释道,“我已经十八了。”

    “哦。”林故若喝得有几分醉意,思路一时没能转过弯,直白的反问,“所以呢?”

    少年也不恼,耐心十足,拖着腮乖巧讲,“那我能在这里坐会儿吗?这边风景比较好。”

    “你如果能不讲话,就坐吧。”林故若耸肩,表示随意。

    容磊其实人就在leon楼下,松散地倚在车前盖上抽烟,给李念发了消息,让她等下来接林故若回家。

    他感觉自己就挺离谱的,人来都来了,还不肯上去。

    事情要从一个小时前说起,容磊隔着手机屏幕怼过骂林故若的那位“同学”,又动手指查了一下他目前的创业项目,找到了几个致命的漏洞。

    容磊忙完只去冲个澡冷静一下的功夫,出浴室微信就多了好几条消息。

    他根本不需要逐条点开,再主界面一眼窥去,就能知道事情的大概。

    leon-gun:[容先生,林小姐在我店一个人喝酒。]

    闻落行:[你家那只还在leon,没醉,估计快了。]

    薄幸:[我在leon看到嫂子了。]

    容磊选择性的点开了闻落行的微信,上一条是这样的。

    闻落行:[我家宝贝儿我就带走了。]

    容磊非常后悔点开,甚至想敲闻落行的脑袋,问问他多说这句到底有什么必要?你跟我秀什么恩爱呢?

    容磊咬着烟打字:[我知道,若若跟我说去喝酒了,等会儿我去接她。]

    做人,最重要的是牌面。

    实际上这牌面容磊今天属实要不到,他自己也经常会来leon喝一杯,但真没想到的今天在楼下能见到这样多的熟人。

    夜黑风高,正是喝酒的好时节,谁会没事儿站在楼下抽烟呢?是八十一楼天台的风不够喧嚣吗?

    容磊想低调点儿,但即便他不抽了,坐到车里、关了所有的灯装人不在,也没有任何用处。

    他喜欢玩车,不幸今天开出来这辆lykan hyersort全球限定七台,整个南平仅有两台,颜色不同。

    众所周知,银色是萧恕的,黑色是容磊的,车的存在太扎眼,避无可避。

    容磊垂着眼看指尖缭绕的烟雾,思量着到底是上去找林故若还是不上。

    他不是被人怀着期待而出生的孩子、只是母亲渴望父亲眼神的棋子,在出生后也并没有得到任何祝福。

    母亲摒弃自己的本心、背离全世界、倾尽所有的去爱父亲,令自己从云端跌落,碾碎成花泥,低到尘埃里开不出任何花朵。

    容磊从小眼见的所谓“深爱”就是如此,为爱痴狂,却得不到任何好下场。

    他对爱这回事一度嗤之以鼻。

    在桀骜不驯的少年时代里,容磊曾一度认为自己这种人不会喜欢上谁,直到林故若出现。

    无法抑制的喜欢上,喜欢到愿意为林故若改掉一切,想要等自己的事情全了结后,永远和她在一起。

    他曾经在摇摆不定之间纠结过许久,进退两难。

    初次也不是酒醉,男性喝醉怎么可能行?也就林故若这种小傻子会信了。

    那夜容磊太清醒,情潮退却后他睁着眼看林故若的睡颜,想的是,我们明早算什么关系,都听她的就好。

    然后不过是从知己变成了深入交流的知己,他喊媳妇儿时林故若不会驳他面子而已,日子一天的过下去,做尽情人间的乐事,名头与否似乎真没那么重要。

    因而哪怕后面他们在异国,对未来的规划分出歧途,容磊也没想过要放开手。

    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发生时,容磊才结束手头的案子,身心疲惫,千里迢迢的飞过去找她,埋头在她胸口去温存,难得想从他人身上得到一句慰藉。

    容磊想听林故若软糯且肯定的讲:“我们是情侣呀。”

    结果人家非常笃定的来了句:“算炮友吧。”

    啥也不是,不如没问。

    容磊活到今天没跟谁低过头、更没有真情实感的和除了林故若之外的人认过半句怂。

    平常的事容磊也就算了,可这他妈我拿你当媳妇儿,你拿我当炮友的事,谁能忍呢?

    冷战时容磊在等林故若先低头,结果那天见到她就破了功,开口似是而非的邀约过两次,被林故若一一回绝掉。

    现在容磊当然可以直接上去,他做事向来我行我素,他还能在楼下等,无非怕林故若看到自己不高兴。

    前车之鉴如易轻尘离婚证都拿好了,容磊绝不能步他的后尘。

    容磊正思考要不要约个朋友过来,两人一起上去,假装偶遇林故若,手机屏幕一亮。

    曲楚:[图片]

    曲楚:[我家大小姐不许我发,我这是冒死为兄弟。]

    容磊百无聊赖地点开图片,眉头紧促。

    照片上赫然是林故若和一个银毛杀马特的少年面对面交流,眉眼带笑。

    “姐姐我跟你说,我之前去古埃及考察……”少年讲得眉飞色舞,时不时的翻手机相册,笑起来露出尖锐的犬齿,带了些许邪气。

    故事或许是极精彩的,奈何林故若只觉聒噪,她是秉着良好教养没赶人,会转过身子托腮对上少年的脸,完全是因为她喝得有点儿上头,有东西支撑比较舒服。

    驻唱女歌手在唱陈奕迅的《一|丝|不|挂》,这歌林故若很喜欢,因此肯多忍少年再喋喋不休的讲两分钟自己完全不感兴趣的东西。

    林故若决定听完这首,就去楼上露台吹风醒酒。

    “你是喜欢他这样的?”身后冷不丁传来熟悉清冽的男声,紧接着嗅到沉香木的气味。

    林故若整个人僵住,宛如被平地揪住后脖颈拎悬空的猫,她根本不需要仰头确认这人是谁。

    女歌手放低了声音,轻声吟唱最后一句,“难道爱本身可爱在于被束缚,无奈你牵过我的手,没绳索。”[1]

    容磊配合的低头,牙关被舌尖撬开,唇齿相依,搅弄带出水痕,他们在医院门口旁若无人的热吻。

    林故若不给容磊解释,千言万语都附尽在这个无比激烈的,更像是撕咬的吻里。

    除开亲吻,没有多余的动作,胸膛起伏间还留着些许的缝隙,林故若吻得气势汹汹,容磊以同样的方式回击。

    这个亲吻在林故若将将站不住,容磊眼尾泛出薄红后迅速地被停下来,像是每次机场送别时一样。

    专业的原因,容磊在大三出国交换,林故若在医院实习,后来林故若毕业出国读书,他们终于在同一个国家待过一年。

    再后来容磊回国,林故若继续在国外学业。

    这三年里,他们做的最多的事情是爱,其次的是送别彼此。

    林故若与容磊的每次告别总是以在安检口亲吻结束,不会拥抱,不会牵手。

    不知道是谁在害怕,又或者是大家都在害怕。

    他们认识许多年,却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更没能手拿校园文男女主角的剧本,从开始就将另一个人的存在划在了自己对未来的蓝图之中。

    想伸出手去拉那么一下,但怕放不开,毁了谁多年期冀,误了谁大好前程。

    林故若后退半步,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容磊屏息凝视她。

    微风里漾着消毒水的气味,侧边疾驰而来的救护车打着红色灯光映在身上。

    容磊指尖猩红明灭,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太久,被火烧过的地方积了截烟灰,烟体载不住这重量,猛然坠地,灰烬四散。

    林故若唇角撬起,冲他摆手,音色甜软的讲,“我走啦。”

    说完林故若就转身,轻薄的裙角随着步调打转,高马尾摇晃,徒留给容磊潇洒的背影。

    “车都开走了,你在这儿看了个寂寞。”当了半天背景板的易轻尘吐出口烟圈,嘶哑讲。

    容磊侧目瞥他,回击道,“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被念姐离婚吗?因为你话太多。”

    “闭嘴吧。”易轻尘冷声,“杀人还不过头点地呢。”

    容磊舔了下嘴唇,似是要把亲吻的感觉留的久些,“行,我闭嘴,你去提车吧。”

    易轻尘站着没动,继续问,“林故若是你女朋友?”

    “不是我女朋友。”容磊挑眉,“还能是谁女朋友。”

    易轻尘忽略掉容磊努力活跃气氛的意思,“你女朋友最近在陪念念,你不早说?”

    “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不信?”容磊又给自己点了根烟,苦笑答。

    易轻尘沉默片刻,感觉容磊和自己半斤八两,迟早被人甩了在回去哭天喊地求和好。不过他不准备帮兄弟一把,没有空。

    于是易轻尘认真回,“我信了,你自己叫车回serene提车吧,我心情差,不想送你了。”

    晚高峰的余威尚存,李念单手握着方向盘,“储物格里有巧克力,自己拿。”

    林故若找到,先给李念喂了颗,才塞到自己嘴里,丝滑浓郁的甜滑开,人终于松懈下来。

    “想吃什么?”李念软声问,她是吃过的,在医院楼下,和易轻尘面对面沉默的进食完毕,味同嚼蜡。

    林故若没回应,李念等了半分钟,为她做出决定,“我带你去吃烤鸭好不好?”

    “都行。”林故若回神,指尖捻弄着巧克力包装纸,敷衍地答。

    “那就四季民福了啊。”前车依然没有要动的样子,李念按开车载音响。

    巴赫的《哥德堡变奏曲》流淌在车里密闭的空间里,旋律悠扬,节奏舒缓的曲子非常适合令人心静。

    然而接下来的闲谈让这曲子黯然失色。

    林故若把椅子调低,再次散开马尾,懒散的躺下,出于对人道主义精神,她好心同李念说,“我给你讲个笑话怎么样?”

    “……”李念平时不常开车,堵起来本就有几分烦躁,加上下午结束的是长达十年的感情,自是不怎么高兴的。

    她抿唇,指尖点着方向盘,调侃讲,“那你说说你和容磊怎么回事儿,让你刚刚离婚的朋友高兴一下吧。”

    这次轮到了林故若噎住,她顿了顿,权衡闺蜜还是狗男人之间,感觉还是念念高兴大过天。

    “我还是给你讲我朋友的故事吧,比我和容磊的要精彩点儿呢。”林故若看向窗外,霓虹灯影闪烁,南平的夜刚拉开帷幕不久,行人疲惫的走在归家的路上。

    她又喂了颗巧克力给自己,含糊不清的说着,“我这个朋友家里是开殡仪馆的。”

    著名世界通用,人艰不拆的诉说方式,我的朋友就是我自己系列。

    李念对此心知肚明,她没拆穿,“然后呢?”

    “那天我朋友正在殡仪馆发呆,突然见到了个神经病的少年,对她进行了省略八百字,诸如‘人死不能复生、生活总要继续’之类的关怀安慰,还表示喊声哥哥,带我朋友出去玩。”

    林故若的音色平和温软,拿尽可能轻松的语气娓娓道来。

    “隔天我朋友上学就看到这位哥在学校主席台上被表扬,紧接着他们不幸成了同桌,第三天这位哥就因为□□被通报批评。再后来他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但男女之间哪来的真友情,我朋友暗恋这位哥而已。”

    “那时候我朋友母亲生病,她可以不上自习课先走,顺带给这位哥蹭假条,同是走竞赛路子,能稳上清北的人,老班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放人。在他们的年少时光里,我朋友总能记得医院的消毒水味和转头看到的……”

    林故若忽然停下来,她闭眼,明明是六年前的光景,居然能清明到恍如作日。

    “那天的天气特别好,橙红色的晚霞在天际铺开,我转过头,看见容磊的眼睛。那双桃花眼似笑非笑,深邃的眼眸里有潋滟水光,就像是黄昏时波光粼粼的湖面。”

    故事在不知不觉之中更换了主语,林故若讲完才发觉,她破罐破摔的说,“算了,摊牌了,我的朋友就是我,懒得装。”

    “你不说我也知道呀,几个人家里能开殡仪馆啊。”李念轻笑,“你继续吧。” w ,请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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