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43.5
年少相识, 做过同桌,当过知己,出双入对过好多年。
在这场旷日持久的冷战开始之前, 他们甚至没试过超过四十八个小时不联系对方。
有科学家给到数据, 二十一天足以养成一个习惯, 林故若和容磊用事实证明了,再精确的大数据都无法完全预知到每个个体的实际情况。
有些话难言明, 有些事只酒醉才能做出来。
林故若是被容磊抱下楼的, 她像是只乖巧的小狐狸,把脑袋埋在容磊的颈窝里, 嗅着熟悉的气息, 找到归宿。
甚至于不肯提前放一刻的手,容磊哄了半天的人, 林故若才松开一只搂着他脖子的手, 在车门处摩挲半天,对上指纹解了锁。
车灯破开茫茫夜色,昏黄的路灯和树影超后掠去。
林故若半阖着眼眸躺在副驾,粉唇开合, 嗫嚅了大半天, 是自己都听不懂的话。
容磊带林故若开了自己家,与其说是自己家, 不如说是他们的家。
在过去的五年里, 林故若人在国内时多数时间都住在这里久住。
原本是黑白色系的冷调装修, 愣是更改成了她喜欢的蓝白色。
这里的每一处都沾染着林故若的气息,四开门的衣柜有三开挂着是她的衣物、冰箱里有她喜欢的食材、梳妆台上是新一季的彩妆。
哪怕她人不在, 容磊依然习惯性的备好一切, 如似她人在。
这是年岁教会容磊的事情, 有备无患。
有些事情等不及,林故若依然是被抱下车,他们在电梯飞速上升的半分钟里开始接吻。
防盗门“砰”得一声自动合上,林故若被抱座在玄关的置物柜上,宽厚的手掌抵着她的头脑防止她磕到。
没有人有空去开灯,玄关的感应灯亮过又灭掉,暗室里唯一的光源是彼此的眼睛。
林故若脊背抵靠着冰冷的墙面,正面则被容磊的挤压。
她坐在柜子上仰着头,容磊低头,先是轻轻的碰过唇。
“可以吗?”容磊的声线低沉嘶哑,钻进耳蜗里。
林故若睁大了眼睛,想要去看清容磊,太昏暗,她看不清明,于是渴望去接近,下意识的吐了口气。
容磊再一次重复,“可以吗?”
林故若现在脑子里非常的乱,酒劲催着她浑身发烫,她努力想要清醒。
最终不知道却不知道被什么蛊惑,或许是这声音太好听、又或许是这气息太熟悉、再或者放弃寻找理由,很喜欢他,想要他给的一切。
“嗯。”林故若哼出个单音节,她不必在将多余的话,后话全部被容磊吞入腹中,劈头盖脸的吻,亲气息全然紊乱。
沐浴露是牛奶味的,容磊打个浴球的功夫,林故若就沾着泡沫想往嘴里送,这个澡洗得着实太费力。
容磊是读金融出身的,他从来不会做亏本生意。
客厅里亮着盏橙黄色的小桔灯,能照亮的范围只有一隅,林故若看到容磊滚动的喉结,作死的吻上去。
容磊咬着牙给她吹干头发,把上半夜的付出悉数全然讨回。
后来的事情再不是林故若可以支配的。
她在海上经历风浪,抱着唯一的浮木跌宕起伏。
软着音讲,“轻点儿。”
得到的是容磊毫无用处的敷衍,“下次一定。”
耳垂上的鸽子血摇曳生姿,明月从窗棂探入,映满室风光。
这夜很长,长到林故若酒气散了几分,开始清醒的沉沦。
白皙的手腕上多了条真丝领带,深蓝纯色,中段绣了容磊的英文名字。
是林故若送的,送时没想过这样的用途,领带一端在她手腕上,另一端系在容磊手腕上,限制了些动作,获得的了更多的心里慰藉。
在睡过去之前,林故若听见容磊用她受不住的鼻音在同她说话,“我牵过你的手,有绳索,不会放开的。”
薄纱窗帘挡不住夏日正午的阳光,林故若阖着眼眸,伸长手臂懒洋洋的扭着自己,宿醉让她感觉浑身快要散架。
她在光亮里睁开眼睛,侧过身体看清房间里的布置,最后望见清癯的背影,昨夜的记忆尚模糊,却仍存着二三分。
林故若马上闭上眼睛装睡。
容磊松散的站在落地窗前抽烟,衬衫没系扣子,随意的披在身上,块垒分明的线条一展无遗。
他原本是背着床站的,照理说现在不许有妖怪了,他背后没可能长眼,却忽然转了过来。
就尼玛离谱。
林故若暗戳戳的在心里盘算,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现状比较好,最后决定多一秒算一秒。
逃避虽可耻,可很有用啊。
容磊看着床上的小狐狸醒来后努力再摆回原始睡姿的可笑模样,掐灭烟朝床边走近。
林故若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他走近,下定决心将装睡进行到底。
直到身旁的床褥下陷,容磊在她旁边坐下来,呼吸带出的热气扑打在脸上,唇蜻蜓点水似得落在额头上。
“林故若。”容磊嗓音带笑,“你睫毛太长,扫到我鼻尖了。”
“……”生怕自己没有反被诈出来的林故若冷静的不予理会。
容磊挑眉,指尖勾起那条昨天用来系她手腕的领带,丝绸滑过肌肤,触感柔软。
“领带掉了,别装,装睡有什么意思,真想看我,睁眼,爷给你看。”
磁性十足的低音入耳,林故若当即炸毛,直挺挺的坐起来,报复心极强的用自己的脑袋去装容磊的肩膀,“谁看你了!”
容磊顺势把她搂到怀里,拍着脊背哄,“好好好,你没看我,我看你行了吧?”
两个人多了解,从知道怎么能以最快速度激怒对方来证明。
带着薄茧的指腹捏着林故若的后颈,给她舒缓着情绪。
容磊大多数时候都感觉她是猫科动物,喜好被人摸按后颈。
会舒服的眯起眼睛,还附带指点轻重。
昨夜的痕迹没有消退,那是久别的重逢的证据。
容磊触到她突兀的蝴蝶谷,眸光一凛,幽幽问道,“怎么又不好好吃饭?”
林故若突然就觉得自己没必要再为酒后失态的事情负责,她已经找到了恶人先告状的契机。
用力的把自己容磊怀里抽离,林故若昂着脑袋和他对峙,“你说因为谁?”
姿态过于理直气壮,前提是瓷白的脸上需要没有从耳根后开始蔓延的红霞。
倒没有说慌,林故若的确是难以习惯不去和容磊联系而寝食难安。
她会在午夜梦回突然惊醒的时刻抓起手机,点开微信反复去确认有没有收到新的消息。
在失落里半梦半醒,常常会反复在拉黑的边缘试探,又难以割舍旧日的聊天记录。
真的拉黑掉,可能他们就真的到此为止,林故若能接受这结局的来到,只是还缺少一些适应的时间。
毕竟她花过漫长的时间才消化掉,这结局迟早会来。
他们冷战的两个月里,林故若病过一次,高烧难退。
自己就是医学生,林故若轻车熟路的吞药、再把自己塞进被窝里裹成茧蛹。
最脆弱的瞬间想过要去给容磊挂个语音,只要容磊看到,一定会接,林故若就是有这种自信心。
可是然后呢?退烧药里带安眠的成分,林故若耷拉着眼皮,记忆再次涌上心间。
因为这记忆实在太清晰,高烧的她甚至分不清,究竟自己是在梦魇里,还骤然又回到那天了事发现场。
犹然记得那是在大二,他们刚刚完成从知己到床伴的关系转变没多久,一切都与热恋一般,自己陪容磊去参加容家老爷子的七十岁大寿。
为了躲避一对野鸳-鸯,林故若误打误撞的进入书房,容家的书房联通着卧室,是她之前全然没有想到的。
“刚给你带来的那个女孩子,林家的孩子,叫故若是吧?她们家是做什么的,你知道对吧,我们家和她们家门不当户不对,你是真喜欢她吗?”老人的声音像是陈旧的洪钟,雄浑威严。
她原本无意偷听,但因为听到了自己的名字而驻足屏息。
紧接着是容磊用轻佻的语气回,“哪里门不当、户不对?她家里可不光是不穷啊爷爷。”
“闭嘴。”老人暴呵,“那能一样吗?他们家赚的是死人钱啊,不吉利。”
一门之隔,林故若在门的这边,唇被咬的发白,夹杂着冰块的冷水泼天砸落,冻得整个人发抖。
若是他人说出这种话,林故若是一定会反怼回去,问你是不是开玩笑,你另一个孙子的葬礼还是我们家办的呢,难道职业还分高低贵贱吗?
可她不能。
容磊在门的那边,冷哼了声,以最玩世不恭的语气,摧毁掉林故若的暗恋的才以欢喜搭建起来的城堡。
“爷爷,你不会不知道我现在多大吧?我国法律规定,男性要到二十二周岁才能结婚领证,我还差三年才到这个岁数,您可操心的太早了点。”
“再说我又不会和她结婚,大家玩玩而已,该不是我年纪轻轻谈个恋爱,都需要去调查人家祖宗十八代究竟是干什么的吧?我需要。”
“行了。”容磊的话被赫然打断,容老爷子狐疑地确认,“你和她就真是准备玩玩?”
明明是感觉冷,浑身却在冒着汗,林故若扶着墙慢吞吞地蹲下来,因用力握拳而发白的指骨摊开来,撑着地不许自己倒下去发出声音。
最后是容磊的话掐死心头那只乱撞的小鹿,往后在林故若逐渐劝服自己,习惯了享受每个温存、愉悦的瞬间,做所有快的事情。
不去问关系,不去问因果,反正没结果,不再需要。
“不然呢,我和她谈个恋爱,我还能对天起誓,山无陵,乃敢与君决吗?这痴情种基因,咱们家怕是没有的。”容磊如是说。
只见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奶奶佝偻着身体倒在地上,嘴唇微动,没能发出什么声音,干枯的手缓慢的在石板地上挪了下,地上骤然出现抹扎眼的红。
布袋里的熟透的杏儿滚落,有的被摔破皮,汁水四溢,满地狼藉。
这个年纪的老人家不能摔,摔倒就全完了,林故若心里咯噔一沉,迈大步冲了上去。
容磊紧跟上来,他们过来的速度极快,可不过堪堪几秒的功夫,老奶奶已然合眼,一动不动。
阳光将大地烤的烫人,林故若单膝跪在地上地上,早来不及去管自己舒适与否的问题了。
在容磊的帮助下将老奶奶摊摆成仰卧位置,林故若双手拍击老奶奶的肩膀,轻身凑道耳畔大声疾呼,“奶奶、奶奶,快醒醒。”
她得不到任何应答,容磊跪在左侧,把情况看在眼里,当即拨通了120。
“……7号门口,有人晕倒,目前的情况是。”容磊的话戛然而止,他干脆的把手机递到林故若旁边。
林故若一边眼睛看着胸壁的起伏,一边触摸着老奶奶的颈动脉,嘴皮子顺溜的报出现在的情况,“患者摔倒,意识丧失,没有颈动脉脉搏和呼吸,需要带aed(自动体外除颤仪)”
老人家身材瘦小,平躺在地上像是块干瘪、毫无生气的枯木,林故若换了姿势,双膝跪地,解开上衣的扣子寻找到两乳中线位置。
林故若是医学院毕业,成绩优异,然而本科毕业后林故若并没有成为医生。
所以急救这种事情她轻车熟路,但的确已经很久没做过了。
可人倒在她面前,她就得顶上。
林故若深吸一口气,调整好心态,左手在下,五指展开,右手与左手交叉相握,肩臂与老奶奶胸壁垂直,开始用力按压下去。
“一、二、三……三十。”林故若停止第一组心肺复苏,为老奶奶清理口腔、开放气道。
她利索地取掉假牙,将头偏向一侧来保护颈椎,清理完毕,捻鼻抬颌口对口的做人工呼吸。
如此反复数次,老人家一直没能清醒,林故若就一直在重复着心肺复苏的流程。
豆大的汗珠从脸颊滚落,丝质的连衣裙被汗水洇湿,贴附在脊背上,林故若不能停下,容磊则帮不了任何忙,他跪在另侧,垂眸安静的看着林故若实施急救。
救护车在十几分钟后呼啸而来,医护人员抬着担架拉老人上车,而林故若被容磊半搀着扶起来,腿麻站不稳跌进容磊的怀中。
她在烈日下跪了太久,除了那颗巧克力外基本什么都没吃过,又精神高度集中的做了十几分钟的心肺复苏,几近虚脱。
丝质的连衣裙下摆被地面磨出了毛刺,整个人看起来狼狈不堪,林故若懒得再动,更不想在这时候和容磊闹无用的别扭了。
好累哦,她已经不想再继续努力了。
林故若干脆的反手抱住容磊劲瘦的腰身,整个人像只树袋熊似得贴挂在他身上,有气无力的呢喃着,“我走不动,你抱我上去吧。”
理所当然的像是每次事后一根手指都抬不起,又非要清洁完毕才睡的时候。
容磊向来拿她没什么办法,此刻只心疼的打紧儿,手往下移,托握住纤弱的腰身,手臂卡在小腿处,半弯腰把人凌空公主抱进怀里,跟着医护人员一起上救护车。
老人家身边没别人,他们只能跟着同去。
上了仪器后老人在救护车上即恢复了脉搏和呼吸,林故若才终于堪堪松了口气。
林故若手揽着容磊的脖子,在他怀里渐渐的找回自己正常的呼吸频率,低声感叹道,“真好。”
“嗯。”容磊轻点头,用指腹去拨开她额前散落下来的湿发,接腔,“辛苦了。”
林故若与他对视,五指有些不安分地摩挲过容磊的后颈,“你还有巧克力吗?等下有我们忙的呢。” w ,请牢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