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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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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隔多年, 青阳对亢家的相关描述还印象深刻,全因在现代时师父曾接了个单子,帮的是一位想要转型做导演的影帝。

    对方刚好在拍一部山西晋商题材的作品, 因为又导又演精力有限,只选了个不痛不痒的配角,好巧不巧扮演的是亢家发家人亢嗣鼎这个角色。为了取材真实,整个剧组还去山西跑了一趟, 结果材没取回来, 倒是取来了数百名怨鬼。

    青阳那时候每天的学习担子是很重的,只能等师父回来了告诉他:那影帝之所以被鬼缠上, 是因为清朝时有一年山西旱灾, 百姓民不聊生, 饿殍遍野,亢嗣鼎身为山西首富,富甲天下,不但没捐出半文钱, 还以此天灾为筏子,借机夸耀亢家的财力, 极为自得地对外宣称, 就算再大旱三年, 他亢家依然有万旦粮食, 金银百万。

    青阳当时还小,呆愣愣跑去质问赵公明:“既然如此,师兄为什么要保亢家富甲天下?”

    赵公明是怎么回的来着,青阳依稀记得,似乎说的是“人心叵测,我保的从来不是亢家。你看太平军烧了平阳城后, 亢家不就没了?”

    “……”青阳逐渐后悔,早知道当初问个清楚,现在直接抄个答案,多轻松。

    “你们也甭围着了,”青阳驱赶还想继续看热闹的阴鬼们,“不上工么?早迟到了!”

    陈圆圆被青阳手一挥,吹得飘起,还不忘嘀咕:“奇怪啊,天尊怎么没反应。”一边说,陈圆圆还不忘大胆地抻长脖子,往金身的方向看。

    刚刚还给小东家揉眼睛,说什么轻点重点呢,怎么小东家被骂了,天尊都不带帮忙出气的?

    ——不是没反应,是还在体悟,青阳方才说的“再轻一点”是得多轻。一直到听见陈圆圆嘀咕,某位才后知后觉,震怒地给了殷勤跑进小巷,准备喊大师上马车的小厮一个延迟反应。

    小厮:“啊!”

    被拍了个五体投地的小厮又害怕又委屈,一边爬起来,一边寻思,未见得是自己刚刚的表情不够恭敬啊?怎么又挨打了呢?

    “不是,”青阳狂汗,“意外意外,放心哈,不会伤害你的。”

    小厮露出完全不相信,但也只能忍气吞声的表情:“……哦。”

    之前的嚣张是彻底看不到了,小厮老实地说:“您要的两辆马车给您备好了,就在巷外。”

    青阳点点头:“麻烦稍等,我叮嘱一下。”

    从秦淮到山西,又是一段漫长的旅程,青阳对观里这群逐渐大胆到当面翘班的老油条们叹着气说:“东家虽然不在,但也希望大家自觉考勤,不要老是迟到,最后还怪我扣钱……”他一边说,一边回到观里,伸手去搬小金身,“拜拜你去搬五位灵——咦。”

    金身可比小泥像大多了,青阳本来准备自己抱小金身,让鳌拜带着阴兵抱五灵公的牌位,哪知道手刚伸出去,半臂高的金身就倏然缩小,变成方才精致玲珑的小金吊坠儿,细长的链子系了过来。

    某位一边漫不经心地操纵着金链子,一边思索:亢家,那不就是大把的金银?

    最后一次试探吧,如果这小道士通过了,那便在金身上展露真相。当然了,为了防止吓到小道士,也得循序渐进……

    青阳挺欣喜,不吝夸赞:“师祖,您这个确实好,能变大能缩小,太方便了。”他把目光投向师兄们的牌位,沉吟片刻,“那师兄们行吗?”

    一直以来,都叫两辆马车,怪浪费的。

    五灵公:“……”

    如果说实话,岂不是要和那位挤一辆马车?

    岂不是要被碎牌位?岂不是要被打?岂不是要身陨道消?

    赵公明震声:“我们不行!”

    青阳:“……倒也不必这么大声……”

    …………

    青阳本来还想,如果师兄们的牌位也能变大缩小,他就干脆揣袖里,不麻烦鳌拜带着阴兵,再大老远跟着跑一趟了。然而师兄们都说不行,鳌拜最终还是喜得点名,带着四名阴兵,搬着五灵公牌位,上了后头的马车。

    守牌位赶路是最无聊的事,然而这次却不同,中途赵公明破天荒地被喊去了头辆马车。

    别说其他阴兵了,就连鳌拜都有点猫抓心的好奇是怎么回事,忍不住将头探出马车外,要不是不敢靠得太近,恨不能把脖子头探进第一辆马车里。

    也就等待了片刻吧,头辆马车里就传来了声音:

    青阳:“嘶……疼。轻点。”

    赵公明的语气里充满了生无可恋:“他说已经轻了,到底什么感觉。”

    青阳描述:“嗯……有点锋锐,跟剑刃矛尖儿似的,还硬邦邦冷冰冰的,能不能再软一点。”

    赵公明气息奄奄:“他说,已经很软了,你不要太娇气。”

    青阳委屈:“总不能糊弄师祖。”

    赵公明:“……”

    糊弄一下吧!!放我自由!!我又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被抓来当信鸽。

    青阳也没想到,师祖上车会叫赵师兄来,就为了搞清楚这个“轻”到底得多“轻”,而且认死理似的,非怼着眼睛下手:“哎呀,这里,不要!诶,其实我想申请换个部位,不要老搞这里……”

    赵公明靠在车边:“咕……”

    信鸽发出濒死的悲鸣。

    “……”车外的鳌拜和阴兵们,迟疑且见鬼地一寸寸缩回自己抻长的脖子,最终老老实实、安安分分地呆在马车中。

    到底发生了什么……前一辆马车。

    五灵公中一向不怎么爱出头的钟士秀、史文业露出迷幻般的神情,甚至还对着赵公明的牌位拜了拜:“感谢赵兄……”

    以一人之力扛下了所有。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所经历的一切真是太可怕、太难熬了,没人知道赶着头一辆马车的小厮是什么心情:“……”

    大大大师在车里说什么啊,里头不是除了一个活人,空空如也吗?……我背后到底有多少看不见的鬼!

    啊啊啊啊啊啊啊求求老天了,让时间变快点吧,我想快点回家!

    ·

    亢家虽然风评巨差,但财富是实打实的。小厮带着青阳来到主宅,请青阳下车时,脸上不乏骄傲:“大师,这就是主宅了。”

    回到了亢宅,小厮似乎又找回了自信,眼神落在青阳脸上,想从这穷道士脸上看出土包子震惊的神情。

    要知道,亢家不光在盐业、典当等方面有涉猎,本身更是大地主。亢嗣鼎在山西平阳的主宅规模极其宏大,比起世家也不差毫分,这穷道士的青福观拢共才三间屋子,看到这样大的宅邸,一定会被惊到的吧!

    “哦,那快点进去,到供奉的时间了。”青阳催促小厮,“你们这儿报销伙食费的吧,借用一下你们厨房,最好再有个清净地方。”

    小厮:“………”

    “可以是可以,”小厮不甘心地说,“但你看到主宅,难道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青阳眼神毫无波澜:“打扫卫生挺费人吧,赶紧的,耽误了时辰可能师祖要发火的。”

    “……”小厮瞬间怂了,把后续的话吞回去,带着青阳往宅里走,很是不能理解:就那么个小道观的穷道士,怎么能看到亢宅的规模面不改色呢?当初我刚被姐夫领进亢家,可是好几天晚上都没能睡着呢!

    青阳当然不会惊叹。

    别提他早就魂游过紫禁城了,单是现代的青福观,就建在私人岛屿上。说是“五进五出”,实则地方比亢宅大得数倍不止,甚至比紫禁城还大,青阳道法之所以能这么扎实、精妙,就是每天打扫卫生练出来的……

    扫地僧青阳是没见过,扫地道青阳倒是能认。

    小厮不敢惹青阳,怕引祸上身,带着青阳把供奉做好了,这才去找亢家如今的当家——亢嗣鼎。

    这个时候,五灵公已经将整个宅子都逛了一遍了,回来对着青阳说:“这亢嗣鼎绝对有古怪!”

    张元伯道:“你看这宅子,看似沐浴财气,实则这财气里都浸透着一种阴森的鬼气……”

    青阳了然:难怪这里的小厮脾气这么暴躁,天天被鬼气、怨气侵蚀理智,当然不可能是好脾气了。

    小厮将青阳请进门厅,自己去请老爷,青阳便低声道:“我也一路瞧过这宅子的风水了。看似毫无设局,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你们不觉得,这宅子里的灵炁流动不太正常吗?”

    今天之前,他还不能看清天地灵炁,但师祖在马车上给他做了一路的“眼保健操”,青阳竟是能隐隐看清灵炁的流动趋势。

    “……”赵公明硬是噎了一下,显然也是想到自己一路被迫当咕的经历,“……说对了。这灵炁和财气的核心都汇聚于一处,我去瞧了一眼,亢嗣鼎的主卧下方定有密室,里头藏着的就是为何亢家分明毫无财缘,却富甲一方的秘密!”

    门廊传来虚浮不稳的脚步声,小厮扶着一个脸色蜡黄,眼下漆黑的男子走了进来:“大师,老爷来了!老爷,这就是南京都城隍庙张双迎道长推荐的大师,说是比他的道行更深。”

    “嗬嗬。”亢嗣鼎用一种叫人很不舒服的方式笑了两声,充满嘲讽,“什么道行更深,无非是和山西都城隍庙一样,不待见老爷我!”

    亢嗣鼎往前走了几步,靠近青阳,那股怨鬼的气息就更加强烈了:“我给钱,你消灾,别的都别问。跟我来。”

    亢嗣鼎推开小厮,踉跄了几步,勉强能站稳,带着青阳一路走。

    走到一半,刘元达突然开口:“奇怪,这怎么是往他卧房去的路。”

    青阳也不好当着亢嗣鼎的面和刘元达说话,只是感觉前方带路的人,步伐越来越急不可待,最后居然跌跌撞撞跑了起来,青阳追在他身后跑过的时候,路过的仆役都发出惊咦的声音,甚至指指点点。

    青阳的心思却不在仆役身上,而是他那个小金吊坠儿啊——跑得太颠,一下从面前给甩背后去了。

    也就是在他想伸手调整吊坠儿的时候,亢嗣鼎豁然止步,两人竟在奔跑中已然抵达了亢嗣鼎的院落。亢嗣鼎的止步毫无征兆,青阳又心不在焉,恰好方便了亢嗣鼎一把抓住青阳的手臂,整个人以方才绝对没有的灵活性,绕到青阳背后,另一手夹着一张符纸,“啪”的一下拍在青阳背后!

    青阳:“……”

    某位:“……”

    五灵公:“……”

    这都不是有没有阴谋的事了,那符纸那么使劲地糊上去啊!

    小金链瞬间展开,给予小金坠绝对的自由,自那两指大的小金像上,放射出一抹极为恐怖的光芒,五灵公都面色剧变,齐齐飞身躲闪。

    就在这个时候,青阳痛惜地叫出声:“——师祖!!你没有被拍扁吧!!!”

    靠,失算了。纯金是很软的,而且他塑的金身又那么细节,保不齐亢嗣鼎这一掌下去,师祖直接变成伏地魔了。

    青阳捏诀想将亢嗣鼎抖开,居然却被对方无赖的合身抱臂缠住,一时都没挣脱,但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金身——没变成小金饼吧?

    就因为青阳这一声,掷出去的枪芒都偏了一下,最终穿过亢嗣鼎的琵琶骨,将人钉在地面上。罡风卷带着院落的大门狠狠关上,赵公明立即顺手将门闩锁住。

    “……”青阳看着枪芒发愣,心想没见哪位师祖武器里有枪的?

    大师祖玉清元始天尊,青阳最多看他以黍米惩戒过恶人,就连神像都是左手虚拈,右手虚捧,不执武器的。

    二师祖上清灵宝天尊,法器只有两件便绰绰有余,一件是如意,一件是太极图。

    三师祖太清道德天尊,使用的法器则是羽扇,以他脾气,用枪是绝无可能。

    青阳心里突然有些发虚,之前战白莲妖僧时曾经生出、却又被“师祖”抢玩具箱打断的怀疑,再次浮上心头。

    为什么会有恶念?

    为什么师祖的脾气与他在现代时所知晓的天差地别?

    他……他不会是,遇到邪神夺祀了吧?

    可,那五位师兄的态度如何解释呢?大道威仪又如何解释呢?

    赵公明并不知道青阳为何这时候突然发呆,只催促道:“抓紧时间,咱们快看看下头什么情况!”

    小金像也特地飘到青阳眼前,特写似的强调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正反面,绝对不是亢嗣鼎糊一下就能糊扁的。

    “你请神了,是不是!”亢嗣鼎剧烈挣扎,眼底血红,恨恨地说,“若不是我受反噬,这双眼不能再通阴阳……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青阳勉强自己将注意力放回正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把小金像捉住,挂回衣襟,只是这回就没有之前那么小心翼翼和敬重了。

    他冷声说:“放你的桃子吃吧,要不是怕浪费羊毛,你现在早完了。”

    就赵公明、张元伯之前那两句,要不是他及时喝止,亢家在他来之前就该跟旧直郡王府一样,被地震震没了。

    青阳打量了一下贯穿亢嗣鼎琵琶骨的枪,尝试着伸手去抓。

    五灵公:“小金贵,别!”

    青阳安然无恙地抓住了枪,熟悉的力量感与蛊惑一并涌上心头,然而再强大的蛊惑,也没有青阳对可能一直抱错大腿的怀疑更强。

    “嗷!”亢嗣鼎半死不活地惨叫了一声,骂骂咧咧,“你当我是串串,想拔枪先把我放了啊!”

    青阳理都不理,权当亢嗣鼎是枪上挂饰,拖着一道走进屋内,顺着灵炁的流动走进最为扭曲的卧房。

    “……”青阳心情复杂,如果他供奉的真是邪神,为什么邪神要帮他炼化双眼,甚至允许他使用这柄枪?看五位师兄的反应也能猜出,这柄枪,究竟有多可怕,从前只怕除了它的主人,再没有人敢触碰。

    他怀着满腹思绪,双手反握住枪柄,狠狠往卧房中央底下一扎——

    亢嗣鼎:“不——!!!”

    伴随着亢嗣鼎并没什么卵用的嘶吼,卧房下隐藏的法阵寸寸龟裂,其中被封存的物件——或者说是阴鬼,渐渐浮出地面。

    罡风瞬间充斥了整个卧房,听外面的尖叫声,可能还充斥了整个亢宅。

    即便是法阵被破,阴鬼也是被极为谨慎、阴狠地锁在一只笼子状的法器里的。

    那笼子大概只有半臂高,里头发须花白的老翁以一种极为扭曲、看起来就非常痛苦的姿势蜷缩其中,而沐浴整个亢家的财运,皆来源于他。

    老翁在狭小的法器中缓缓抬头,露出一双流着血的空洞眼睛,显然让亢嗣鼎丧失阴阳眼的能力,他也付出了代价。

    老翁颤颤嘴唇,还没来得及和敌人的敌人谈谈合作条件,禁锢他的法笼就被青阳用枪尖轻轻挑碎。

    “我感觉到了,你小子。”赵公明猛地窜了上来,“你姓沈是不是?当年你爹沈佑带你来我庙里拜过的,你原名叫沈富,就是当年周庄的沈万三对不对?”

    “谁,谁?”青阳的深沉状态顿时被打断了,趔趄一下,“周庄,沈万三?”

    ……难怪赵师兄说亢嗣鼎毫无财运,亢嗣鼎却成为了富甲一方的大商人。难怪现代的赵师兄会说,“人心叵测,我保的从来不是亢家。你看太平军烧了平阳城后,亢家不就没了?”

    太平军那一把火,放在亢嗣鼎死后。法阵多年无人修缮,太平军那一把火,歪打正着解放了沈万三,自此之后,亢家逐渐没落,最终连后代、甚至亢家遗迹,都没有留下。

    对哦,仔细算算,沈万三是元末明初的人,恰好也在地府五百来年的生死簿修缮期间内。

    沈万三缓缓站起身,九十来岁的老翁虽浑身怨气,仍旧能看出当初的自信和机敏:“亢嗣鼎……我早说过,苍天有眼!你天赋异禀,自学道法,却以此为恶,无法成仙便借道法暴敛财物,早晚有一天,你会反受其害,一无所有!”

    沈万三呵斥完亢嗣鼎,转身对青阳深鞠一躬:“多谢善人襄助。”

    “哎呦别别别。”青阳猛地向旁边一跳,开始算这位老大爷比他大多少个世纪,这礼要受了多折寿,“亢嗣鼎这般折磨利用您,是不应该。您现在既然已经自由,打算怎么做?”

    沈万三受折磨,亢嗣鼎是主谋,其余那些小厮、丫鬟却是绝对不知情的。虽说他们因此享受了多年来历不明的供奉,但罪不至死。

    “亢嗣鼎当年捉我,就该知道会有一日遭到反噬。我报仇,合情合理。”沈万三受困数十年,甚至用了玉石俱焚的招数,仍旧非常理性,“至于那些不知情的小厮、丫鬟,既然沾了我的财气,自然也沾了我的鬼气,等亢家倒了,他们被遣散回家,倒霉个几年也就算了。”

    沈万三在被困法阵时,不止一次想过这些问题,早就有了打算,包括亢嗣鼎利用他谋取的那些巨财。刚要开口说全部毁掉,沈万三突觉思绪一空:“……至于那些钱财,这位道长既然是我的救命恩人,那就全权交给你处理吧。”

    “全权!”鳌拜和他的阴兵毫无出手的机会,本来还在一旁无聊地左看右看,闻言一下精神了,“全部财产吗?”

    比起曾经圈过地的鳌拜,阴兵们从未奢想过能坐拥亢家那样多的钱财,疯狂地在一旁表态的表态、抱大腿的抱大腿:

    “搬走吧,都搬走吧!我们可以帮忙!”

    “这就是财神爷的威力吧,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啊!”

    “额滴娘诶,这宅子能搬走吗?搬不走是不是能改房契……”

    青阳却眯了一下眼睛。

    他留了个心眼:这沈万三瞎都瞎了,刚刚没说钱财时,喊他还是“善人”,怎么一提钱财,语调都有点不对,还张口就知道他是个道长了?

    回忆起曾经多次的恶念,青阳装作惊喜地伸手去抱沈万三,靠近时轻轻一嗅——

    桂花香味儿。

    当初桂花开的时候,他供奉给师祖小泥像的小桂花香囊,师祖一直带在身上,而现在沈万三这老爷子鬼身上却出现了桂花香。

    青阳都要呵呵了,感情一直以来,“师祖”都在搞钓鱼执法啊?就说呢,之前那什么“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都能歪解,该不会这个“师祖”连他们道门弟子都不是吧!!

    青阳内心都快抓起“师祖”的脖子摇摆了,表面却不显露,保持一个弧度微妙的微笑,松开僵住的沈老爷子:“不用了,有难必出,多银不取。帮您我只收该收的费用,其余财宝,不如捐赠给如今张大人所主持的黄河治理工程?”

    他说这话时,眼神紧紧盯着沈老爷子,果然观察到这话刚说完,沈老爷子不太明显地出现了一霎晃神的神情,随后惊喜道:“这个法子更好啊!我怎么没想到。在这笼子里关久了,脑袋不灵便啰!就照善人说的做。但这宅子又捐不出去,不能留下,烦请善人稍后替我将它烧毁了。”

    青阳保持黄豆脸微笑:“……”

    看吧,称呼又转回来了。

    绝大多数的老年人都无法懂得这个黄豆脸微笑的含义,所以沈老爷子敲定完计划后,就化作一道黑影,夹带着怨气冲向亢嗣鼎。

    被囚禁、折磨、当做人血馒头的这数十年,沈老爷子早就在心中无数遍描摹过这一天,亢嗣鼎只来得及高呼了一声:“我与明珠大人有关系!”整个人就被鬼影吞没。

    青阳淡定地说:“是吗?又断大皇子的财路了。大皇子好惨,天生和财字犯冲。”

    他几次想要将质问脱口而出,但眼神却落在仍旧牢牢禁锢住亢嗣鼎,让沈老爷子的报仇顺畅无阻的尖枪上。

    刚刚他和亢嗣鼎拆招,亢嗣鼎的力量只是略逊于他,如果没有这柄尖枪,沈老爷子报仇想必不会这么简单吧?

    “……”青阳犹豫了。

    到底是这些日子的相处让他迟疑,曾经他还觉得这个“师祖”性格真实,比起现代的三清师祖们更让人心生亲近,甚至很有几分可爱。

    青阳一边在心中犹犹豫豫地回想起送神仪式的步骤,一边止不住的想:这个“邪神”好像并不是很邪的样子?最多就是诱惑他干点错事,但事实上却一直在引导他干些惩恶扬善的事……抢玩具箱的时候还怪好欺负的,引得他忍不住大逆不道了几次。

    而且他身上还有大道威仪呢,五位师兄也没有说什么……

    怎么着也肯定是和师祖他们有关系的吧?而且经过同意的,不然赵师兄他们身为道门弟子,肯定宁死也不会容忍他人当面夺三清祀啊。

    ……对哦,为什么“师祖”不是师祖,师兄们明明亲眼看到了,却不告诉他真相呢……青阳顶着无比幽怨的眼神,飞速靠近赵公明:“师兄,你是不是叛变了?”

    赵公明居然大惊,差点丢下手里的金元宝:“什、什么?”

    竟然暴露了吗?他帮魔祖隐瞒身份,混入道门。

    青阳也没想到赵公明一诈就出,赵公明满脸惊慌失措,竖起手指发誓:“没啊,我绝没有叛变道门,上面三位都是知道的!剩、剩下不能说了。”

    青阳:“?”

    真的知道!那到底是什么人啊,能让三位师祖另眼相看,还能掌控大道?

    三清天尊是至高神,往下就是昊天金阙至尊玉皇大帝,难道是他?不对啊,玉帝好好测他心性干嘛,那再往下数可就是六御了,但也没哪个用枪的啊?对了,之前几次对战,他受加持,还用过剑的。

    青阳陷入苦苦的思索:……要不,先放放?反正三位师祖知情的,能掌控大道,地位和辈份肯定也不低。

    他沉吟片刻,温柔地捧起胸前小金坠儿:“师祖,您是师祖对吧?您绝对不会骗我的对吧?”

    嗯,那就给他当永远的师祖吧。

    青阳面不改色地伸手,压住罗睺故意捏隆起的小金像元始天尊鼻梁,硬给怼了回去:“还说没被亢嗣鼎那家伙拍中,你看这个鼻子都歪了。”

    才微调了一下的罗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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